張作霖的用人之道:不提拔沒頂撞過自己的部下
我的父親陶尚銘曾任張作霖的秘書和日文翻譯12年,又任張學良的高級幕僚三年多。父親生前與朋友們聊天,談過張氏父子的許多秘聞逸事。
父親向朋友們談論張作霖的用人特點時,是從任毓麟談起的。
任毓麟,清朝舉人,清末曾任職直隸總督署。張錫鑾任奉天督軍后,聘任毓麟為督軍署文案,后將其提升為政務廳長。
張作霖繼任督軍,任毓麟已離開督軍衙門。張作霖將他請回,聘為督軍署秘書長。1918年,張作霖升任東三省巡閱使,任毓麟也升為巡閱使署秘書長。
1924年,張作霖入京后,參與決定北京政府內(nèi)閣的人選。張作霖的很多部下認為,任毓麟這回能當內(nèi)務總長或教育總長。然而,張作霖在京執(zhí)政三年多,內(nèi)閣改組過8次,任毓麟從未得到過提名。
一天,幾個幕僚在張作霖面前說,任毓麟跟隨大帥十多年,忠心耿耿,辦事認真,文筆也不錯,為什么不提拔?
張作霖說:“任毓麟是個好人,他跟我差不多天天見面,卻沒有和我抬過一次杠。難道我就一點過錯都沒有嗎?”
父親在講述這段故事時,總要將張作霖與段祺瑞、吳佩孚作比較。
張作霖認為,段祺瑞和吳佩孚都是居功自傲、目空一切的人,希望部下奉承自己,聽不進不同意見。于是,徐樹錚受到段祺瑞的重用,白堅武受到吳佩孚的重用。
徐樹錚和白堅武得勢后,做了很多壞事,人為地制造摩擦,客觀上拆了段祺瑞和吳佩孚的臺。
張作霖卻有自知之明,看到了段祺瑞和吳佩孚用人不當,因此希望任毓麟能夠直言敢諫。任毓麟?yún)s做不到,張作霖很失望。
張作霖用人的第二個特點是寬容。
我父親陶尚銘認為,段祺瑞和吳佩孚都是心胸狹隘、派系成見很深的人。例如,在1918年的護法戰(zhàn)爭中,北軍獲勝,占領湖南省大部地區(qū)。湖南督軍一職本應授予立了大功的吳佩孚,段祺瑞卻授予皖系張敬堯,引發(fā)了后來的直皖戰(zhàn)爭。
吳佩孚得勢后,在直系內(nèi)部劃分洛陽派和保定派,分親疏論等級。馮玉祥部被認為是雜牌軍,備受歧視。馮部官兵的軍餉常被拖欠,土兵饑一頓飽—頓。
馮玉祥對吳佩孚積怨多年,終于爆發(fā)了倒戈叛吳事件。
張作霖在用人方面可圈可點,不管原來是皖系、直系,還是南方各派系,凡是來投的,一律收容,有的還委以重任。張作霖曾對溥儀和顧維鈞說,如果感到天津或北京不安全,可以到奉天來住。
由于張作霖的寬容大度,當時,知名人士北上投身奉系的甚多。曾在北京政府任過總長,后來投奔的,就有林長民、湯爾和等十多人。來自廣東、廣西、云南、四川等省的軍人和政客,則有數(shù)百人之多。
奉軍內(nèi)部也有派系,但張作霖注意保持各派之間的平衡。一方面,他重用富有革新精神的少壯派人士,如日本士官派的姜登選、楊宇霆,保定軍校派的李景林,北京陸大派的郭松齡等。另—方面,對一些老部下,如最早參加聚義的綠林好漢張景惠、湯玉麟等,一直給以高位,以防他們心懷怨恨而圖謀不軌。
因此,在張作霖得勢的十多年內(nèi),奉軍內(nèi)部未出現(xiàn)因待遇不公而引發(fā)的內(nèi)戰(zhàn)。至于后來郭松齡倒戈叛張,那是受五四新思潮影響,不屬于派系爭權(quán)性質(zhì)。
張作霖用人的第三個特點是“用人不疑”。以張宗昌為例,張宗昌年輕時,由山東到黑龍江,當過民工和匪首。辛亥革命后,率部南下,被滬軍都督陳其美任命為團長。陳其美死后,張宗昌改投江蘇督軍馮國璋,任侍衛(wèi)長。馮國璋死后,張宗昌又走直魯豫巡閱使曹錕的門路。曹錕有意讓張宗昌當師長,因吳佩孚反對而作罷。
此時,張宗昌向曹錕行賄的十多萬元,全部泡湯,一氣之下,出關(guān)投奔張作霖,不久,被任命為旅長。由于受到張氏父子賞識,張宗昌在奉軍中晉升很快。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前,張宗昌已是第二軍副軍長。
張宗昌喜歡嫖妓,在奉軍中是出名的。很多人建議采取措施,逐漸削弱其兵權(quán),最后踢開張宗昌。張作霖不為所動,認為用一名武將,要看他能不能打勝仗。離開這一條去要求別的,那不是治軍之道。
張宗昌后來沒有辜負張作霖的重用,在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出色。戰(zhàn)爭初起,奉軍失利。張宗昌部堅守陣地,奉軍轉(zhuǎn)入反攻時,張宗昌部動作快速,一舉俘獲直軍主力彭壽莘部數(shù)萬人。
從用人方面看,張作霖在袁世凱死后北洋群雄角逐中,成為最后勝利者,決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