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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英雄夏完淳的故事 十五歲抗清 十七歲就義

2017-03-08 12:37:43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dǎo)語:他是一個少年天才,也是一個少年英雄。他父親夏允彝、老師陳子龍皆是抗清志士,最終都選擇投水自沉、捐軀盡忠,生父尊師成為年少的他的忠烈

他是一個少年天才,也是一個少年英雄。他父親夏允彝、老師陳子龍皆是抗清志士,最終都選擇投水自沉、捐軀盡忠,生父尊師成為年少的他的忠烈楷模。他十五歲便隨父從軍,立志報國;十七歲被捕下獄,對貳臣洪承疇嬉笑怒罵,拒不投降,《獄中上母書》更顯其忠孝雙全。十七歲的人生雖然短暫,但足以讓夏完淳留名青史。

■ 童年逢亂世

崇禎十年(1637年)正月,在經(jīng)歷了十年寒窗苦讀、三次赴京趕考之后,有一對朋友終于雙雙名列三甲,中了進(jìn)士,這對朋友就是夏允彝和陳子龍,一個是夏完淳的父親,一個是夏完淳的老師。

由于兩個人都在第三甲,只能出外就任,所以夏允彝就在第二年正月進(jìn)京謁選,等待朝廷給自己派差。這次赴京,夏允彝帶上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夏完淳。

這一年夏完淳剛八歲,不過他的“神童”之名卻早已譽(yù)滿鄉(xiāng)里了。夏完淳幼時天賦極高,“生而早慧、天資英敏”,“四歲能屬文,誦群書數(shù)十萬言”,“談文誦賦,布武循禮如成人”。就在崇禎八年(1635年)他五歲的時候,當(dāng)時的一位耆宿眉公先生陳繼儒來看望其父親夏允彝,由于眉公先生對夏完淳的聰慧早有耳聞,這次見面便想考他一考。他把夏完淳叫到跟前來問了些《論語》中的內(nèi)容,沒想到這位五歲孩童卻毫不怯場,伶牙俐齒。就這樣,一老一幼一問一答,這位耆宿絲毫也沒能難倒眼前的幼童,事后眉公先生贊嘆不已,撫摸著夏完淳的頭頂作了《童子贊》四首,詩中甚至稱他為“童神”、“童圣”。一個五歲的童子能在一個宿儒面前滔滔不絕,講起精深的儒家道理,這樣的情形在我們今人看來更是不可思議了。

到了他八歲上京這一年,他已經(jīng)可以賦詩作文了。其后來的老師周茂源就曾寫詩回憶他:“吾里神童夏氏兒,七歲賦詩稱絕奇”,可見七歲時夏完淳做詩就已經(jīng)不同凡響了。

在北京,夏完淳見到了當(dāng)時在社會上很有影響的錢謙益。這個時候的錢謙益已經(jīng)五十三歲,滿腹經(jīng)綸,名重海內(nèi)。但夏完淳面對這樣一位重量級人物卻鎮(zhèn)定自若,舉手投足之間都透出不俗的氣質(zhì)。初次見面自然也要考他一考,但不論錢氏點出哪篇文章,夏完淳都能背誦如流,面對錢的問題他也能應(yīng)對自如。錢謙益大為驚嘆,遂揮筆作《端哥》詩一首相贈:“端郎(注:夏完淳乳名為端哥)信不同,非我欲求蒙。背誦隨人詰,身書等厥躬?!袅畛晔ブ?,便可壓群公。不見軒轅后,天師稱小童。”

這次隨父上京,給夏完淳留下的不僅僅是榮耀與贊譽(yù),更有一種難以忘卻的印象,而這種印象對于一個八歲的孩童來說,有時近乎殘酷。這是他第一次走出溫暖的書房,走出祖母、母親的庇護(hù),面對這個真實而又殘酷的社會。當(dāng)他們路過山東、河北的時候,正逢山東蝗災(zāi)、河北大旱,許多饑民被迫流離失所,甚至賣兒鬻女,一幕幕景象慘不忍睹。更讓夏完淳震撼的還是那些在路邊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們,他們衣衫襤褸,倒在地上,有的頭上還插著草標(biāo),呆滯地望著行人,期望著被人買走。這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不禁心生憐憫,他覺得應(yīng)該為他們做點什么。從此以后,夏完淳便開始關(guān)注社會民生、國家大事。

在北京沒待多久,夏允彝的任命就下來了,是去福建的長樂縣做縣令。這次,夏允彝仍然決定帶夏完淳去赴任。這樣既可以親自監(jiān)督他的功課,又可以讓他多見見世面,增長見聞,有利于他的成長。

在一家人去福建長樂的路上,夏完淳還拜見了在嘉善縣的岳父錢栴(注:此時夏完淳已經(jīng)定親)。與岳父見面行禮之后,夏完淳突然問岳父:“在今天這樣的時勢下,不知岳父大人在看些什么書,關(guān)心些什么事情?”其實這個問題不是憑空而問的,他是看到岳父在國難當(dāng)頭的時候仍然沉溺于聲樂,把玩書畫古董,頗有些玩物喪志,這才向其發(fā)問,很明顯他對岳父的生活方式很有看法。而錢栴一下子也被自己的女婿問住了,他沒有想到一個童子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之間竟茫然不知如何應(yīng)對,只得敷衍一句:“我和你父親所學(xué)的大致相同?!睆拇?,錢栴不得不對這個未來女婿刮目相看了。他在八歲時就這樣關(guān)心國家大事,那他能在十七歲的時候為國捐軀也就不奇怪了。

自崇禎十一年(1638年)起,夏完淳隨父親在長樂縣待了近五個春秋。夏允彝是個知縣,因此少不得要開堂斷案,而夏完淳每次都參與父親探案、破案的全過程。他不但學(xué)到了判斷疑難問題的方法,更從父親身上學(xué)到了細(xì)心和沉穩(wěn)。另外,跟隨父親辦案,還讓他明白了作為一個朝廷命官肩上所負(fù)的責(zé)任,他也更加成熟起來了。

夏允彝及其兒子夏完淳像

在此期間,完淳的文學(xué)造詣也大有長進(jìn)。九歲那年,他的第一部詩集《代乳集》問世。這部詩集收錄了他九歲以前的所有詩作,只可惜未能流傳下來。但我們今天所見到的夏完淳最早的詩作,正是他九歲時在長樂所作的《永豐寺祀神辭》和《題五賢祠》二首,兩首詩中均反映了他關(guān)心民生疾苦的思想,詩藝雖不是十分成熟,卻也“頗有古意”。

夏允彝在長樂的辛勤工作也引起了朝廷的重視,崇禎十五年(1642年),吏部尚書鄭三俊向崇禎皇帝推舉天下廉潔奉公、才能超群的知縣七人,夏允彝就名列榜首,其好友、同科進(jìn)士陳子龍也名列其中。當(dāng)時正值國難當(dāng)頭的崇禎帝聽到這七個人的事跡后龍顏大悅,親自用御筆把這七個人的名字寫到了屏風(fēng)上,以示將要重用。而此時夏允彝也做好了臨危受命的準(zhǔn)備,他要把自己積蘊(yùn)了十幾年的才華施展出來,最大程度地實現(xiàn)自己為國盡忠的理想。

但就在這年秋天,松江家中突然傳來噩耗,夏完淳的祖母顧太夫人病逝,夏允彝父子聞訊后星夜兼程趕回松江。料理完母親喪事后,夏允彝遵制丁憂【1】,遂不復(fù)上任,只是在家中會會親朋好友。沒有了繁冗的政務(wù),他得以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和教育兒子完淳。他召集子弟在家設(shè)館,先后延請周茂源、計南陽等人到館中教授,使夏完淳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當(dāng)時與夏完淳一起在家塾中受業(yè)的還有其妹婿顧九成,夏允彝的門人王奭[讀音shì]、杜登春等人。有一天周茂源問堂下弟子們各自的志向,夏完淳說:“長大要做司馬相如”,王奭則說“長大要像王猛那樣”。司馬相如不但文賦稱雄西京,而且有開通西南之奇功,夏完淳要學(xué)司馬相如,所言是實在的,如果他不是捐軀盡忠的話,他在文學(xué)上的造詣不見得會比司馬相如差。只可惜歷史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家庭和時代讓童年的夏完淳早早地?fù)碛辛艘活w關(guān)心國計民生的愛國之心,而就在夏完淳逐漸成長為一個有志氣、有氣節(jié)的少年的時候,大明王朝也逐漸走向了最后的分崩離析。

救國難,十五歲隨父從軍

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領(lǐng)的農(nóng)民起義軍像是一股疾風(fēng)卷進(jìn)了北京城,大明王朝在經(jīng)過了垂死的掙扎之后,終于壽終正寢,崇禎皇帝在萬壽山自縊身亡,以身殉國。不久,北京又落到清軍手中,在明朝的都城北京建立了一個新的王朝——清朝。是為“甲申之變”。

亡朝亡君,這讓深受封建正統(tǒng)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士大夫以及各層官員都痛心疾首,在他們看來,忠君和愛國是一回事,君死就是國亡,他們就有責(zé)任起來斗爭,恢復(fù)祖國河山。北京的噩耗直到五月份才傳到松江,夏允彝當(dāng)即“聞信慟哭,誓死報國”,并且積極與郡中的縉紳集會,商討對策。

其實夏允彝的心中也有矛盾,也很茫然。他本來是懷著經(jīng)世濟(jì)國之豪情,無奈科舉制度將他桎梏了十年,好不容易中了個進(jìn)士卻只是三甲,最后只得跑到偏僻的長樂縣做了個縣令。如今,剛在任上做出了成績,受到了崇禎帝的賞識,準(zhǔn)備重用,就在他滿懷壯志雄心要建一番事業(yè)的時候,喪母、喪君、亡朝讓這個封建士子的前途一片黯淡。他也曾想毀家紓難,組織軍隊,抗擊農(nóng)民軍,無奈恢復(fù)大明江山只是一些封建鄉(xiāng)紳、官員的一廂情愿,在廣大人民看來,他們更愿意開門迎接不用納糧的李闖王。這個時候他仿佛看到隱居終生的父親夏時正在向他招手,那樣他就可以不事“逆匪”,保全自己的清白名節(jié),在詩與酒中度過自己的余生。但他又心有不甘。

而此時的夏完淳,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時期,雖然在福建的五年里他也看到了朝廷的腐敗、人民的困苦,也曾困惑和迷茫過,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大明朝的忠,對當(dāng)今皇上的忠。在他看來,眼下的這些現(xiàn)象并不是統(tǒng)治者的錯,而是封建王朝不可避免的缺陷,他只想等自己長大后做一名像父親這樣廉潔奉公、為國為民的清官,任賢任能,革除時弊,幫助皇帝重振大明江山,造福大明子民。在得知國破君亡的消息后,夏完淳想到的就是要重整旗鼓,恢復(fù)大明。于是他和鄉(xiāng)間的一些同齡朋友如杜登春等自稱是“江左少年”,還組織了“西南得朋會”(后改名為“求社”),成為其父親創(chuàng)辦的幾社的后繼。他們曾上書郡里縉紳四十余家,請求他們起兵討賊。在眾人哭祭崇禎皇帝的時候,夏完淳還起草了一篇檄文《討降賊大逆》。在檄文中,他痛斥降賊漢臣“引豺狼于中禁,疇作厲階;甘臣妾于寇營,爭夸新寵”。他把這些降臣比作秦檜、于禁,對他們咬牙切齒,痛恨至極,并表示自己要像三國時的呂蒙、孫策那樣,在少年時便上戰(zhàn)場建功立業(yè),討伐叛逆。就在這時,夏完淳改名為“復(fù)”,他要立志“恢復(fù)”明朝。

這年五月,故明南逃的一些舊臣擁立福王朱由崧在南京成立弘光小朝廷,繼續(xù)抵抗農(nóng)民軍和清軍。南京政府成立后,江南的官員和人民對其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這個政權(quán)能帶領(lǐng)人民趕走清軍,恢復(fù)漢室。南京政權(quán)成立之初,自然要延攬人才,這時的右都御史郭貞一向朝廷推薦了夏允彝、陳子龍等一批忠君愛國之士,不久,朝廷便以原官起復(fù)陳子龍為兵部給事中,夏允彝則為吏部考功司主事。在接到朝廷的征召后,陳子龍認(rèn)為國家處于顛覆之際,不應(yīng)坐視不理,遂“決計赴召”。而夏允彝在接到詔書后先與他的兒女夏完淳和夏淑吉商議。

夏淑吉是夏完淳的姐姐。她于崇禎九年(1636年)十九歲的時候嫁到嘉定侯峒曾家,其丈夫是侯峒曾的二子侯玄洵,但在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侯玄洵就已經(jīng)是病人膏肓了,所以結(jié)婚不久,夏淑吉便過上了守寡的生活。但她自小便是一個識大體明大義的女子,對于國家大事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因此夏允彝也經(jīng)常跟她談?wù)摃r事。這次她聽說南明朝廷征召父親去做官,便急忙從嘉定趕來,看父親做何打算。

夏淑吉回到松江娘家時,夏完淳正在向處于猶豫之中的父親進(jìn)言:“父親,憑您的威望和才干,我想到了金陵之后您一定會大有作為的,江南同仁們的希望也都寄托在您的身上了。史大人現(xiàn)在被派往揚(yáng)州,朝中奸人當(dāng)?shù)?,更需要像父親這樣的清官出面維持??!”對此,夏允彝只能苦笑一聲說:“孩子,爹老了!”

這時,淑吉的一席話說出了夏允彝心中的顧慮:“父親,眼下國勢如此,我知道您的心思,為了救國,您恨不得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我公爹的心思與您是一樣的。但是個人名節(jié)事小,救國救民事大,如果金陵朝中馬士英、阮大鋮等人借您的名頭蒙騙天下人,繼續(xù)為非作歹,那到時候父親您不就成了為虎作倀之人?那樣的話您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啊!我公爹要我勸您,雖然明知不可而為之是大義,卻未必是大智,如果史大人還在朝中執(zhí)掌大權(quán),那么父親去輔佐他重振大明,那是會青史留名的好事,但現(xiàn)在金陵的小朝廷確實奸臣當(dāng)?shù)?,君臣失德,這樣的政權(quán)是必然會失敗的,父親此去豈不是明珠暗投,說不定也會落得個誤國的罵名!”她又繼續(xù)勸夏完淳道:“弟弟血氣方剛,恨不得立即恢復(fù)中原,重振明室,但凡事并不是有勇氣就行的,弟弟還需好好考慮?!?/p>

夏淑吉的這一番話讓這對父子茅塞頓開。第二天,夏允彝就以母喪未滿為由拒絕了南京授的吏部考功司主事一職。但南京朝中的馬士英、阮大鋮等人見夏允彝拒絕了他們的征召,便惱羞成怒,加上他們要清算朝中的東林黨、復(fù)社、幾社文人,于是也將《蝗蝻錄》的臟水潑到了夏允彝的身上。為了表示自己無意入朝為官,躲開那幫人的糾纏,夏允彝曾一度帶著家人到昆山附近的曹溪隱居,靜觀時局發(fā)展,相機(jī)而動。

時局果然如夏淑吉所說,不到一年,南京的弘光小朝廷便在清軍的鐵騎下覆滅了。有感于弘光朝的覆滅,夏完淳作《南都大略》篇論弘光朝政及其取敗之由。文中蘊(yùn)含了這位少年無盡的亡國之恨,讀之不禁令人愴然淚下。

清軍占領(lǐng)南京后,便開始著手收拾江南,從此夏允彝父子就要直接面對橫暴的強(qiáng)敵,為了國家民族,為了理想信念而起來斗爭了。

不久,江南大城市相繼淪陷,清軍在攻破蘇杭后,按照其慣用的伎倆,會聘請當(dāng)?shù)赜新曂氖看蠓虺鰜碜龉?,而夏允彝也在清軍的征聘名單之中。見清軍征他做官,夏允彝?dāng)即憤怒地寫了一封信給清軍。在信中,他表明了自己誓死不與清軍合作的決心;同時,他還向清軍提出一個所謂的“萬全之策”,希望清軍能像金與南宋那樣劃江而治。不可否認(rèn),夏允彝在面對強(qiáng)暴的清軍時,是有點書呆子氣,甚至有點天真,他把希望寄托在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清軍身上,想讓他們抑制占領(lǐng)的欲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而這時的夏完淳則表現(xiàn)得清醒許多,他告訴父親不能對敵人抱有幻想,面對敵人只有拼死一戰(zhàn)。

恰好此時陳子龍等人在松江起兵抗清,于是這父子兩人毅然決定投筆從戎,夏完淳用他那尚顯稚嫩的手握起了粗糙的刀槍,走上了武裝抗清的道路,這一年他才剛十五歲。就在起義的前夕,夏完淳在父親、岳父的主持下迎娶錢秦篆為妻。

松江事敗,父親夏允彝自溺殉國

順治二年(1645年)閏六月初十,陳子龍等在松江城內(nèi)擺設(shè)香案,上懸明太祖畫像,眾人在香案前祭拜,宣誓起兵抗清。這次起義原幾社的同人們起到了骨干的作用,夏允彝父子也是應(yīng)陳子龍之邀來到軍中共謀大事的。

針對敵我力量的分布,夏允彝父子為這次舉事制定了周密的部署計劃:首先由吳志葵的部隊登陸作戰(zhàn),攻打蘇州,攔腰斬斷南京和杭州之間的清軍,使其首尾不能呼應(yīng);然后由徐石麒等率嘉興、湖州民兵,錢梅、錢默率嘉善民兵,陳子龍、徐孚遠(yuǎn)率振武軍,同時聯(lián)絡(luò)浙東、浙西各路義軍圍攻杭州,以殲滅浙江博洛一軍;侯峒曾登率領(lǐng)嘉定義師,并聯(lián)合崇明島上的部隊掃蕩沿海的李成棟、吳勝兆一軍;最后再以句容、溧陽、溧水、宜興等地的民兵直撲清軍在江南的大本營——南京,端掉清軍的老巢,再在江中埋有伏兵,將逃竄的清兵殺個片甲不留;另外,徐孚遠(yuǎn)、章簡協(xié)助沈猶龍等堅守松江據(jù)點??梢哉f這的確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作戰(zhàn)計劃,而且也有實現(xiàn)的可能。

但由于行動牽涉的面太廣,以當(dāng)時的通信條件是很難協(xié)調(diào)各支部隊之間的行動的,更何況其中還有人打著自己的盤算。而本該沖鋒陷陣的吳志葵便是其中一個。就在聽取夏氏父子的進(jìn)攻計劃時,他心里就已經(jīng)憂心忡忡了,他擔(dān)心的不是這次行動怎樣才能獲得成功,而是沖鋒陷陣定會損兵折將,這樣就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但夏允彝是他的老師,又是這次行動的主要策劃人,他不敢明確反對,只是在那發(fā)愣。夏允彝看出了他的心事,還走上前去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的計劃很周密,一定能成功的,倘若獲勝,你便是復(fù)國的大功臣,可以千載留名!”這樣,吳志葵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只是后來證明,即便這樣,夏允彝仍是所托非人。

閏六月十三日這次行動正式開始。吳志葵的部將魯之玙率三百人先行攻人城內(nèi),但不想守城的清軍預(yù)先設(shè)了埋伏,魯在城中行了四五里后突然遭遇清軍騎兵,他率領(lǐng)手下奮力應(yīng)戰(zhàn),但終因寡不敵眾,三百壯士全部壯烈犧牲。其實就在魯之玙斬關(guān)入城的時候,夏允彝父子就曾催促吳志葵趕緊率全師跟進(jìn),以接應(yīng)魯之玙,但吳這個人既沒有謀,也沒有勇,他心里想的仍然是保存實力,看到魯之玙失敗后,他便立即托言軍隊缺乏斗志退回到兵船上去了。不過有這樣的將領(lǐng)其軍隊缺乏斗志也就一點不奇怪了。此時眼見全盤行動就要毀于一旦,夏允彝父子痛心疾首,他們遍拜諸營將士,請求他們不要撤退,但此時軍心已經(jīng)渙散,戰(zhàn)斗力大打折扣。

就這樣,盡管夏氏父子殫精竭慮、周密安排,但由于吳志葵一人優(yōu)柔寡斷、指揮無方,進(jìn)攻蘇州失敗,上述那全盤計劃也就沒有了意義,各地義軍也就再也不可能有統(tǒng)一的組織和計劃,最后只能各自為政,被清軍各個擊破。此時夏氏父子也只好隨著吳志葵的部隊一起撤回松江。

就在江南抗清斗爭風(fēng)起云涌的時候,已經(jīng)在北方扎穩(wěn)腳跟的清朝統(tǒng)治者開始加強(qiáng)對江南的控制。這年六月間,清廷改南京為江寧,命洪承疇總督江南軍務(wù),圍剿江南義師。七月份,清軍攻陷當(dāng)?shù)剀娒窨嗍亓艘粋€多月的嘉定,并屠城三日,史稱“嘉定三屠”。夏淑吉公爹的哥哥、夏氏父子的莫逆之交侯峒曾父子三人便在這次守城戰(zhàn)役中英勇殉國,夏完淳得知侯家父子三人的死訊后悲痛萬分,作《練川五哀詩》悼念嘉定死義的友人。

嘉定城破一個月后,李成棟便率兵來攻打松江,守城將士、城中百姓雖殊死抵抗,但終因兵力不足,吳志葵的軍隊?wèi)?zhàn)斗力太差而慘遭失敗,義軍的大本營松江很快也落入敵手,吳志葵、黃蜚等人只得率水軍撤離。三天后,清軍乘勝追擊,利用風(fēng)勢火攻,將吳、黃的戰(zhàn)船全部燒毀,此二人也被清軍俘虜,押往南京,最終不屈而死。就這樣,又一座江南名城被清軍鐵騎踏成了瓦礫之場。

松江城破后,為保存實力,大部分幸存下來的人都各奔東西,以圖日后再做打算。陳子龍因上有祖母需要贍養(yǎng),便聽從勸告,混在逃亡的老百姓中順利逃亡他鄉(xiāng),最后在嘉善西北的水月庵落腳,削發(fā)做了和尚以隱蔽自己。夏允彝父子也僥幸逃出戰(zhàn)火,夏完淳在把妻子送到局勢稍微緩和了點的嘉定之后,便陪著父母來到曹溪的江村隱居。為躲避追查,夏允彝改姓黃,名志華;完淳改名明炤。

蘇州之役的徹底失敗,給夏允彝以非常大的打擊,他本來是滿懷希望、精心籌劃了這場戰(zhàn)役,但最后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此后各地義師相繼失敗,復(fù)國的希望再次渺茫,他的心頭蒙上了層層陰翳;許多本來交誼甚厚的友人紛紛捐軀殉國更讓他悲痛欲絕;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他似乎再也不想經(jīng)歷這些大喜大悲、大慟大恨,他開始著手準(zhǔn)備追隨友人而去了。

夏允彝的學(xué)生曹家駒在《說夢》中記載了老師思想的轉(zhuǎn)變。有一天夏允彝嘆了一口氣對曹說:“天下歸東朝(注:就是清朝)是毫無疑問的了!”曹問為什么,夏允彝答道:“他們在繼位問題上,只遵守先帝遺命,往往能舍長立幼,沒有爭奪帝位之心,這是圣賢們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中國現(xiàn)在能做得到嗎?看來我只有一死報國了,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彼麑糜殃愖育堃苍f過:“事不可為,只有守正不屈,以從死難的諸君子而已了!”他哥哥夏之旭也曾勸他批緇出家,但他拒絕了,他說那不過是想方設(shè)法茍活于世罷了。種種跡象看來,夏允彝是要準(zhǔn)備以身殉國了。

夏允彝父子墓

當(dāng)然,在走之前,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主要就是著書立傳。在其死難的朋友中,侯峒曾是令他最為痛心的一個,他作了《三友傳》,記述了侯峒曾、徐石麒、吳佳胤三位友人的生平事跡,以昭示后人。接著,他又集中精力撰寫了《幸存錄》一書,以自己的耳聞目睹敘述了明朝的覆滅。這本書記事只到北京的陷落,所以他在寫完這本書后,把書稿托付給夏完淳,并這樣對他說:“我還想記述下南都的興廢和抗清義師的盛衰過程,但我將要追隨一同起義的友人們而去了,這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你雖然年幼,但有關(guān)南都的事情我平時已經(jīng)跟你說了不少了,而且自起義以來,你自始至終都參與了,所以我死了以后,你要把我的書續(xù)全?!毕耐甏局坏煤蹨I答應(yīng)了父親。

隨后,夏允彝又修書一封給好友陳子龍,與摯友訣別,并囑咐陳子龍勿死,勉勵他繼續(xù)戰(zhàn)斗。

九月十九日,夏允彝自溺于嘉定松塘。

其實在夏允彝赴水的時候,其仆人夏順就在旁邊,松塘的水也很淺,只能淹到他的腰。當(dāng)夏順發(fā)現(xiàn)夏允彝將自己的頭淹進(jìn)水中時,急忙上前救起了他,他蘇醒過來后卻對夏順說:“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死了,你不要再來救我,即使把我救上來,我也還是會再去的!死一次總比死兩次好點,你如果真把我當(dāng)朋友,就等我死之后再告訴完淳他們吧!”就這樣,夏順眼睜睜地看著夏允彝的頭埋入水中,自溺而亡。當(dāng)夏完淳和家人趕來的時候他后背上的衣服都沒有濕。

面對夏允彝的尸體,一家人痛苦萬分,夏完淳強(qiáng)忍住眼中的淚水,對家人說: “父親早就決定要死了,攔是攔不住的!”

就這樣,曾經(jīng)是夏完淳的父親、老師、戰(zhàn)友的夏允彝先他一步以身殉國了。然而就在三天后,夏允彝的好友黃道周就帶著閩西隆武皇帝親封的翰林侍讀兼給事中一職的諭旨悄悄來松江找他出山,一起再圖大業(yè),但是黃看到的只是一具棺木,此時的好友已經(jīng)天人永隔了。

夏完淳的老師有很多,但真正能影響到他那十七歲人生的,恐怕還要數(shù)他的父親夏允彝,他之所以能在被捕后從容不迫,慷慨就義,也正是受其父親的影響。所以在父親以身殉國后,夏完淳化悲痛為力量,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江南抗清斗爭中去了。

最后一段壯麗的人生

夏允彝捐軀后,夏完淳的嫡母盛氏和姐姐淑吉雙雙遁人空門,其生母陸氏也回到了娘家,已是家破人散的夏完淳獨自一人住在曹溪的舊居,他常常往來于嘉定、嘉善之間,過著行蹤無定的生活。他所作的《大哀賦》是他這段時間生活的真實寫照:

“故國云亡,舊鄉(xiāng)已破。先君絕命,哭藥房于九淵;慈母披緇,隔祗林于百里。羈孤薄命,漂泊無家;萬里風(fēng)塵,志存復(fù)楚?!?/p>

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這樣的生活是殘酷了點,但夏完淳并不在乎這些,他的心里只有恢復(fù)大明的志向。他只是在潛伏著,等待機(jī)會。

不久,夏完淳等待的機(jī)會便來了。順治三年(1646年)正月,吳江吳易乘勢再起,起兵長白蕩,很快義軍就攻破吳江縣城,殺掉了漢奸縣官孔胤祖,接著又收復(fù)嘉善,活躍于太湖之上,一時間令江南為之震動。三月,義軍又擊潰了清廷派來攻打太湖的汪茂功,取得太湖大捷。此時尚在嘉善的陳子龍已經(jīng)安葬完祖母,沒有了牽掛,正準(zhǔn)備重新投入戰(zhàn)斗,于是吳易派人請其出山,共同組織太湖的抗清斗爭。夏完淳自然也不會錯過這次機(jī)會。

在太湖,夏完淳與老師陳子龍、岳父錢栴歃血為盟,共圖舉義大事,并且還上書魯監(jiān)國。魯監(jiān)國感其少年英勇,遂遙授其為中書舍人。其實早在上一年圍攻蘇州的時候,夏完淳就聽說過吳易的聲威,對他很是敬佩,如今又加入到吳易軍中,自然要遵守父親遺命,將自己家產(chǎn)全部充入軍中,自己也和老師陳子龍做了吳易軍中的一個參謀。就這樣,十六歲的夏完淳開始了他的第二次軍旅生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可能是所有選擇抗清復(fù)明道路的志士們共同的宿命。其實吳易的太湖軍也只能是曇花一現(xiàn)罷了,夏完淳、陳子龍在參加吳易軍隊之初就非常冷峻地看到了將來可能要面對的再次失敗,但他們還是要盡力一搏。果不其然,由于吳易本人的麻痹輕敵,部下的良莠不齊,這支部隊很快走向了失敗,吳易本人也被捕就義。幸好夏完淳此時并不在吳易軍中,方能逃過一劫。

對于吳易的失敗,夏完淳也有自己的看法。首先他指出了吳易身上的一些缺點:“威虜偏裨,長興文吏,原非將帥之才,未有公侯之器。……日日胡床之臥,夜夜鈞天之醉?!逼鋵嵓词褂姓嬲膶浿庞帜茉鯓幽??歷史的趨勢又豈是一兩個人能扭轉(zhuǎn)的?當(dāng)然,對吳易的個人氣節(jié),夏完淳是衷心感佩的,他曾把吳易比作“身沉心不改”的精衛(wèi),稱他為“國士”,而夏自己也經(jīng)常自比為啼血之杜鵑,似乎也有種惺惺惜惺惺的味道在其中。

吳易軍潰的時候,夏完淳在嘉定槎溪,他的主要工作便是聯(lián)絡(luò)抗清志士。據(jù)當(dāng)時他寫給侯峒曾的手札來看,他正在積極聯(lián)系閩粵的抗清力量。聯(lián)系閩粵海上抗清力量,在清朝初年稱為“通海”,而通海在那個時候是殺頭的死罪,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性命不保。夏完淳就是這樣冒著生命危險到處奔走的。而最后夏完淳被捕,也正是因為“通?!币话赴赴l(fā)而受到牽連,這是后話。

順治四年(1647年)三月份,夏完淳回到松江,與陳子龍會葬父親夏允彝于松江祖塋(注:夏允彝最初安葬在嘉定)。但他這次回松江的目的不只是參加父親的會葬,他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wù)就是策反降清舊臣、現(xiàn)在的江南提督吳勝兆。

關(guān)于吳勝兆起兵的經(jīng)過,上一章中已經(jīng)提過,這里不再贅述。夏完淳在這次起兵中的任務(wù),主要也就是前期對吳勝兆做思想工作,策動其反正,之后并未過多參與其中。但他對吳勝兆反正仍是興奮的,而且是寄有厚望的。

但就在吳勝兆起兵失敗后,夏完淳的老師陳子龍和伯伯夏之旭、好友侯峒曾等人先后或被捕,或自殺,紛紛以身殉國。不久,因清廷追查陳子龍一案,夏完淳的岳父錢栴等也被清軍執(zhí)捕,而他自己也走上了逃亡的道路。

夏完淳最終沒能幸免,他是在“通?!币话钢斜痪兡玫摹.?dāng)時清政府開始追究“通?!币话福魈幑俑凑兆锓杆┑幕麅运奶幩巡?,江南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夏完淳自然也在這個花名冊之中。由于這個時候他的故交舊友大多已經(jīng)被捕罹難,無處投奔的他只好四處流竄,行蹤不定。最后夏完淳決定渡海南奔舟山或閩粵,但是在松江附近海域被清軍的巡邏兵查獲。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七月份,距離他開始逃亡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

夏完淳在松江被捕后,很快就被押往南京受審。在金陵的牢獄之中,他見到了被捕的岳父。只是翁婿二人在如此情境下見面,不免更覺凄涼。

審問夏完淳的正是洪承疇。夏完淳被押上大堂后不跪不拜,已經(jīng)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洪承疇對眼前這位“神童”也是早有耳聞了,卻不曾想果真有如此傲骨,于是就想殺殺他的銳氣:“你一個小孩子能懂得什么道理,怎么會起兵造反呢?一定是不小心落人賊營的吧?你只要回去好好讀書,不再與朝廷作對,將來一定少不了你的官做!”洪是想軟化眼前的這個“孩子”,但機(jī)智的夏完淳當(dāng)場就給他來了個難堪,他正色說道:“我雖然年紀(jì)小,但我也常常聽說本朝有個忠臣洪亨九是一位人杰,當(dāng)年在和清軍作戰(zhàn)時為大明捐軀,先帝聽到其陣亡的消息后親自為他追悼,并且下詔褒獎,使全天下人都深受感動。我年紀(jì)雖然小,但我十分仰慕他的忠烈,所以我也要學(xué)他那樣殺身報效朝廷,豈能因為年紀(jì)小而退縮?”夏完淳的這番話讓端坐堂上的洪承疇一時間無言以對,這時堂上有衛(wèi)士悄聲說:“堂上坐著的元帥就是你提到的洪經(jīng)略??!”這時夏完淳故意向洪承疇怒罵道:“胡說,亨九先生為大明捐軀已經(jīng)很多年了,天下無人不知,當(dāng)年連天子都曾設(shè)御祭七壇,親臨祭奠,群臣為之流淚。你又是什么東西,竟敢假托先生的名字,玷污先生的忠魂!”洪承疇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只得草草結(jié)束了審判,將判決結(jié)果上報刑部。很快,朝廷的批復(fù)下來了,“顧咸正等著于彼處正法”,夏完淳自然也在其中。

就這樣,年僅十七歲的夏完淳走完了他那短暫卻又壯麗的人生。

回顧夏完淳短暫的一生,那是與國家危難緊密相連、與國家命運(yùn)融為一體的人生。十七歲本應(yīng)是人生中最寶貴的年華,而他將這最寶貴的年華獻(xiàn)給了“亡秦復(fù)楚”的大業(yè),雖然大業(yè)未成,但夏完淳的名字已經(jīng)同他那未竟的事業(yè)一同載進(jìn)了史冊,載進(jìn)了人們的心里。

他不僅僅是一個孩子,他還是一個英雄。

[1]丁憂:原指遇到父母喪事。后多專指官員居喪。古代.父母死后,子女按禮須持喪三年,其間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預(yù)吉慶之典,任官者并須離職,稱“丁憂”。源于漢代。宋代,由太常禮院掌其事,凡官員有父母喪,須報請解官,承重孫如父已先亡,也須解官,服滿后起復(fù)。奪情則另有規(guī)定。后世大體相同。清代規(guī)定,匿喪不報者,革職?!稘h書·薛宣傳》:“宣有兩弟明、修,后母常從修居官……后母病死,修去官持服?!薄端问贰ざY志二八》:“成平元年,詔任三司、館閣職事者丁憂,并令持服。又詔:‘川陜、廣南、福建路官,丁憂不得離任,既受代而喪制未畢者,許其終制。”清吳榮光《五學(xué)錄·喪禮門二》:“丁憂事例?!稌洹罚簝?nèi)外官員例合地制者,在內(nèi)(在朝)由該部具題關(guān)給執(zhí)照,在外(在地方)由該撫照例題咨,回籍守制。京官取具同鄉(xiāng)官印結(jié),外官取具原籍地方官印甘各結(jié)……開明呈報,俱以聞喪月日為始,不計閏二十七個月,服滿起復(fù)。”又“督撫丁憂,不得遽行送印,其任內(nèi)文卷,擇司道一人代行,聽候諭旨方準(zhǔn)離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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