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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前的西歐人為何不能笑?

2017-03-19 15:45:02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dǎo)語:微笑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是一個友好的表情,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重要工具,然而,在二十世紀前的歐洲,笑卻被稱作是一種極不禮貌、極不端莊的行為

微笑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是一個友好的表情,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重要工具,然而,在二十世紀前的歐洲,笑卻被稱作是一種極不禮貌、極不端莊的行為。那么西歐人為何不能笑呢?

就在法國大革命開始的兩年前,1787年,法國新古典主義女畫家伊麗莎白·維杰·勒布倫(?lisabeth Vigée Le Brun)在巴黎的沙龍里展出了一幅自畫像。油畫色調(diào)莊重,畫中的女畫家懷抱自己年幼的女兒,姿態(tài)優(yōu)雅,雙目炯炯,神態(tài)安詳,宛若宗教題材作品中的圣母,不同之處在于,女畫家嘴角上揚,雙唇微張,牙齒清晰可見。然而正是這種現(xiàn)代社會隨處可見的廣告式微笑觸怒了當時的藝術(shù)評論家。

評論家認為,勒布倫作為一位有身份的女性,公開展出面露笑容的微笑有違身份、傷風敗俗。然而勒布倫并沒有為外界的評價所動搖,同年,她為德胡杰侯爵夫人及得佩載侯爵夫人繪制肖像及1790年再次展出的自畫像中,人物表情皆為露齒微笑。

繼而,勒布倫的微笑在巴黎掀起了一場“微笑革命”。以勒布倫為先驅(qū),法國大革命時代涌現(xiàn)出一批有身份的女性面露微笑的畫像。

繪有《馬拉之死》的著名畫家雅克-路易·大衛(wèi)于1795年為德賽黑載特夫人(Madame de Sériziat)繪制肖像畫時,順應(yīng)勒布倫掀起的微笑風潮,為夫人增添了露齒的笑容。

笑若露齒,要唇干嘛?

伊麗莎白·維杰·勒布倫活躍于法國大革命時期,曾于1778年、1783年、1787年、1788年四次為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安托瓦內(nèi)特(Marie-Antoinette)繪制五幅肖像(其中1783年“持玫瑰的瑪麗·安托瓦內(nèi)特”有兩幅),并因此聞名,身份不可謂不高貴。但真正高貴的人通常是面無表情的,就像王后安托瓦內(nèi)特一樣,不僅要笑不露齒,不露齒的微笑也不行。

1703年,法國教士、教育家、改革家、天主教組織喇沙會的創(chuàng)辦者圣若翰·喇沙(St. Jean-Baptiste de la Salle)在其著作《基督教徒禮儀修養(yǎng)規(guī)范》中有言:“有些人的上唇抬得太高,下唇沉得太厲害,以至于他們的牙齒展露無遺。這有悖于禮儀規(guī)范。禮儀規(guī)范要求人們不能露出牙齒,這是自然賦予我們嘴唇的全部原因:把牙蓋住?!?/p>

自十七世紀期,笑便成為西歐社會中區(qū)分社會階級地位的標志,無論是在繪畫還是生活中,只有窮人、色佬、酒鬼、智力尚未發(fā)育完全的人以及戲子才有開口笑的“特權(quán)”。

荷蘭畫家弗朗茲·哈爾斯(Franz Hals)創(chuàng)作于1633年到1636年的作品《瑪麗·芭比》(Malle Babbe)

西歐社會很早就注意到笑在社會交流中的作用,同語言使用一樣,笑還是不笑,對于劃分社會階層有著重要的意義。英國作家厄內(nèi)斯特·薩科威爾·特納(Ernest Sackville Turner)于1963年出版了作品《管家先生看到了什么:二百五十年間的仆人問題》(What the Butler Saw: Two Hundred and Fifty Years of the Servant problem),書中在描述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主仆關(guān)系時重點強調(diào)了笑的作用:當時的社會風氣鼓勵小姐們對自己的仆人進行人文關(guān)懷,允許仆人定期休假、教仆人讀書識字,但并不鼓勵主仆建立過于親密的關(guān)系,要極力避免主仆之間展露笑容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十八世紀,社會普遍禁止女仆夸贊自己侍奉的小姐或夫人,尤其不能夸贊她們牙齒的形狀和健康程度,直接原因是這種夸獎會催生小姐、太太們的虛榮心,而深層次原因在于這種夸獎會增加主仆的親密程度,是仆人僭越的表征。鑒于“禮不下庶人”,在有身份的人中間確立不笑的社會規(guī)范顯然更加容易。

不要笑,嚴肅點

在作家狄更斯1838至1839年創(chuàng)作的小說《少爺返鄉(xiāng)》(Nicholas Nickleby)中,女畫家拉克瑞威(Miss La Creevy)如是說:“事實上,肖像畫中的人物表情只有兩種模式:嚴肅式和假笑式。畫家給除演員以外的專業(yè)人士畫像時,采用嚴肅式;對于那些不在乎看上去是否精明的先生小姐們,才用假笑式?!钡腋沟脑拇朕o使用了“smirk”一詞——既有假笑的意思,又有“傻笑“之意,撲克臉或許看上去冷酷無情,但比起那些捉摸不定的笑容,的確看上去更加精明。

雇傭畫家繪制肖像者多數(shù)都具有一定的社會身份,即便笑起來更加具有人情味、更激動人,也不愿意違逆社會風尚、受人苛責。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繪畫過程中,很難長久保持微笑姿態(tài),幾百年保持住,笑容往往也會顯得假而僵硬,結(jié)果往往適得其反,不如不笑。

對于創(chuàng)作者而言,笑容更不容易捕捉,也更加難以表現(xiàn),即便筆觸生動,將人物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也因人言可畏,往往惹禍上身。意大利著名畫家卡拉瓦喬曾與1602到1603年期間創(chuàng)作一幅名為《持小號的丘比特》的畫作,畫中孩童時期的丘比特笑得天真無邪,但在當時被解讀為一種兒童色情,一種對孌童者的引誘,致使卡拉瓦喬陷入戀童癖的丑聞中。

女畫家勒布倫在掀起“微笑革命”之前也曾繪制過一幅描繪酒神祭祀巴香特的油畫,這是勒布倫第一副露齒微笑的作品,1785年甫一完成便被淹沒在評論家的口水中,女祭司在酒精的作用下面露紅暈、露齒微笑,展現(xiàn)了酒的魔力,但同樣被十八世紀的法國評論家認為表現(xiàn)了一種強烈的性引誘而受到斥責。

虛構(gòu)人物的笑容尚且被公眾如此解讀,何況畫中對象是真實而高貴的人物呢?

甜賦齲齒,人人平等

比起庶民,有身份的人更在乎自己的形象。但在齲齒面前,人人平等,微笑意味著暴露蛀牙、黃牙,因而畫中人物通常選擇閉嘴。德國歷史學者阿諾德·黑倫(Arnold Hermann Ludwig Heeren)在《歐洲及其殖民地政治系統(tǒng)歷史指南》(Versuch einer Entwickelung der Folgen der Kreuzzüge für Europa)一書中論述十八世紀的歐洲,稱:“自從殖民地的各種產(chǎn)品——尤其是咖啡、蔗糖和茶葉,進入歐洲日常消費以來,殖民地的重要性日漸增長,殖民地在整個商業(yè)體系中的地位日漸穩(wěn)固。上述商品在政治方面、在對社會生活的重塑上,起到了難以估量的巨大影響。且不論國家從商業(yè)貿(mào)易中,以及政府從稅收中獲取的巨大收益,在歐洲各國咖啡館作為處理政治、商業(yè)及文學的主要場所,什么影響沒有發(fā)揮過呢?換言之,如果沒有這些商品,西歐國家難以具備當前的特征?!?/p>

十八世紀,甜點、咖啡、下午茶和可可制品已經(jīng)完成了從上至下的傳播,成為西歐日常消費品,但口腔衛(wèi)生意識并沒跟上上述消費品推廣的步伐,牙漬和蛀牙并不因身份的高貴而赦免人,這些有身份的人由于更有錢,更容易獲得上述商品,因而出現(xiàn)口腔疾病的幾率也更高。勒布倫畫作中從來不笑的安托瓦內(nèi)特就是一例,這位奧地利公主偏愛甜食,法國大革命后,由于失去了尋求牙醫(yī)幫助的機會,待1793年被送上斷頭臺之時牙齒已經(jīng)全完了,這從一個角度解釋了為什么當時描繪安托瓦內(nèi)特的漫畫中王后的表情都略顯古怪。

同樣的事也發(fā)生在美國總統(tǒng)喬治·華盛頓身上。1770年到1790年間,華盛頓畫像上的容貌改變極大,二十年風云催人老,但更可能的是,1790年華盛頓的牙全完了,致使他的肖像呈現(xiàn)出一種沒牙老太太似的戲謔感。

十八世紀的法國,牙醫(yī)在理論水平和實操能力上都處于世界領(lǐng)先地位,皮埃爾·福沙德(pierre Fauchard)被公認為現(xiàn)代牙醫(yī)的創(chuàng)始人,福沙德于1728年出版《牙醫(yī)外科》(Le Chirurgien Dentiste)一書,全面地闡述了牙醫(yī)實務(wù)問題。法國牙醫(yī)已經(jīng)意識到面對齲齒患者應(yīng)該做的不是等待他所有的牙都爛掉,而是及時替換掉那些壞牙。而其他地方,例如美國仍然熱衷于收集兒童健康的牙齒,為那些牙齒爛透的富人提供精品假牙。無論是高水平牙醫(yī)還是高水平假牙制造者都無法解放當時人們僵硬的面部表情,缺牙、假牙都不宜被表現(xiàn)在肖像畫上。這也是為什么在十八世紀,描述小姐、太太健康的牙齒亦能成為一種恭維,一口好牙真的太珍貴了。

女畫家伊麗莎白·維杰·勒布倫是為數(shù)不多值得被恭維的有身份的女性,她和她燦爛的笑容在法國大革命期間掀起了短暫的微笑高潮,但隨著恐怖政策的來臨,法國各階層人民都無法在面對嚴峻現(xiàn)實時會心一笑,“微笑革命”很快夭折,直到二十世紀,微笑才得以在西方被廣泛提倡?;蛟S正是因為人類微笑歷程的曲折,才使得這一表情看上去尤為真誠且珍貴。

別笑,嚴肅點!這樣才能配上你的身份,法國人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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