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被誤讀 項羽火燒的“阿房宮”根本沒建成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楚人一炬，可憐焦土?！边@是很多中國人都耳熟能詳?shù)木渥印ｍ椨鸹馃⒎繉m的說法流傳了約兩千年，幾乎已經(jīng)成了歷史常識?！妒酚洝飞纤坪跽f得明確：“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寢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比欢?，這僅僅是人們一廂情愿的想象，它與歷史的真實相去甚遠……

秦阿房宮是秦王朝擬建的政令中心。它位于今陜西西安市以西13公里處，與秦都咸陽隔渭河相望，始建于公元前212年。秦始皇統(tǒng)一全國后，國力日益強盛，國都咸陽人中增多。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在渭河以南的上林苑中開始營造朝宮，即阿房宮。由于工程浩大，始皇在位時只建成一座前殿。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逼湟?guī)模之大，勞民傷財之巨，可以想見。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繼續(xù)修建。唐代詩人杜牧的《阿房宮賦》寫道：“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驪山北構(gòu)而西折，直走咸陽。二川溶溶，流入宮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薄笆裆截＃⒎砍?，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足見阿房宮確為非常宏大的建筑群。

秦代一步合六尺，三百步為一里，秦尺約0．23米。如此算來，阿房宮的前殿東西寬690米，南北深115米，占地面積8萬平方米，容納萬人自然綽綽有余了。相傳，阿房宮大小殿堂七百余所，一天之中，各殿的氣候都不盡相同。宮中珍寶堆積如山，美女成千上萬。秦始皇一生巡回各宮室，一天住一處，至死時也未把宮室住遍。另據(jù)《漢書？賈山傳》記載，阿房宮整個的規(guī)模“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如今，在陜西西安西郊三橋鎮(zhèn)以南，東起巨家莊，西至古城村，還保存著面積約60萬平方米的阿房宮遺址?？梢?，阿房宮宮殿之多、建筑面積之廣、規(guī)模之宏大，是世界建筑史上無與倫比的宮殿建筑。

世界上只有很少的幾個地方擁有超過3000年的繁華，西安就是其中之一。生長在這里的人也許并不知道，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曾經(jīng)是中國歷史上最為華美的宮殿。剛進入21世紀，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和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所組建的阿房宮考古工作隊，歷經(jīng)兩年多時間，對現(xiàn)存的秦代阿房宮前殿遺址進行了“地毯式”的全面考古勘探，結(jié)果僅發(fā)現(xiàn)了阿房宮的前殿基址。從2002年10月開始，考古隊在阿房宮前殿遺址發(fā)掘面積達3000平方米，勘探面積達3.5萬平方米。在勘探過程中，對于目前已經(jīng)被村莊覆蓋的遺址區(qū)，考古人員也沒有放過，除水泥地和磚鋪地之外，就連花池內(nèi)、羊圈中、廁所旁、房屋間的空地等都進行了密集的勘探，僅發(fā)現(xiàn)了秦時的城墻遺跡。其倒塌的堆積物中含有大量的秦、漢瓦片，但沒有發(fā)現(xiàn)秦代宮殿建筑的遺跡如殿址、明柱、廊道、排水設(shè)施等，也沒有發(fā)現(xiàn)秦代必不可少的建筑材料瓦當。由此，考古專家認為，當年阿房宮工程只完成了前殿建筑基址和部分宮墻的建設(shè)，而宮殿建筑基址以上部分并未來得及營建。

對于這座被累累黃土塵封了兩千多年的阿房宮，考古隊行的意圖非常明確，就是要找到那一片被大火焚毀的宮殿遺跡。挖掘的結(jié)果卻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

因為，阿房宮并沒有被火燒的痕跡！

會不會因為2000多年過去了，無數(shù)次風霜雨雪的侵襲，已經(jīng)把大火留下的痕跡抹去了呢？為了更確切地了解被焚毀的遺址究竟是什么樣子，阿房宮考古隊來到了漢代長樂宮的遺址，這里曾經(jīng)是漢朝首都長安城中最為華美的宮殿之一，是漢武帝母親的居所。相傳2000多年前，長袖善舞的阿嬌就在這里遇到了年輕的漢武帝劉徹，成就了“金屋藏嬌”這樣一段流傳千載的風流韻事。然而，東漢末年，長樂宮也和漢代其他宮殿一樣，逃不過被焚毀的命運，2000多年過去了，火燒過的痕跡仍然歷歷在目。

阿房宮考古隊的隊員把兩處遺址做過仔細的比較之后，心中越來越忐忑不安，因為阿房宮一點也不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大火的樣子。

如果同樣是被燒毀，這兩座年代相差并不遙遠的建筑為什么看起來如此的不同呢？大家在漢代宮殿中徘徊著，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卻不敢說出口來。

阿房宮被項羽燒毀，這個故事在中國已經(jīng)流傳了2000年，被無數(shù)的文人墨客引用為典故，在考古界也似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事情，所以盡管當時幾乎每個阿房宮考古隊的成員心中都有相同的念頭——阿房宮沒燒！可是沒有一個敢說出口來。

是不是由于挖掘的地方太少了，而且剛好錯過了阿房宮被燒的那一部分？經(jīng)過反復(fù)考慮之后，考古隊改進了方法，用大面積密探來證實這片土地究竟有沒有遭遇大火，因為這種方法可以很快探查到地面以下數(shù)十厘米的情況。為了尋找那場2000多年前的火災(zāi)，阿房宮考古隊在遺址范圍內(nèi)每一平方米內(nèi)打了5個探測孔，然而結(jié)果還是令他們失望了。于是，說出真相的時候到了。

“阿房宮根本就沒有燒過”，2000年來人們相信的傳說其實是一種誤會，這一論點剛提出就引發(fā)了中國考古界的爭論。有人毫不客氣地指出：是不是考古隊把地點搞錯了，挖了半天根本就不是阿房宮？

那會不會是《史記》記錯了？

根據(jù)史書記載，為了修建阿房宮，秦始皇曾經(jīng)請來無數(shù)的巫師，尋找了咸陽附近的風水寶地，最后他認為在周朝兩個都城之間的地方最為合適。根據(jù)前人所做的工作和阿房宮考古隊這一次的親身經(jīng)歷，考古隊認為目前的發(fā)掘地是唯一的可能。

盡管考古隊自認為證據(jù)確鑿，但他們還是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原因很簡單，因為有些學者認為，如果承認阿房宮沒有被燒過，那么就是《史記》錯了。千百年來《史記》一直被人們認為是研究古代歷史的最佳典籍，甚至有些人認為推翻《史記》就等于動搖了中國的古代史。

十多年前，人們破譯殷商歷史的時候，也碰到過相似的情況，據(jù)《史記》記載，殘暴的殷商擁有近千年的統(tǒng)治，這使它成為歷史上最長壽的王朝。然而根據(jù)人們的考古發(fā)現(xiàn)，商滅亡的時代比司馬遷所記述的早得多，這其中的謬誤足足有500多年。這一次在阿房宮的問題上，《史記》會不會也發(fā)生了錯誤呢？

與其他史書一樣，司馬遷也是希望達到借古諷今的效果，處于這個目的，他會不會虛構(gòu)了2000年前的那場大火呢？

經(jīng)過仔細分析史料，考古隊為《史記》中“燒火秦宮，三月不滅”的句子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在咸陽清理出的堆積物中，他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大火的痕跡。

司馬遷在《史記》中所說的那場大火真的發(fā)生在咸陽，那么又是誰把這場火災(zāi)移到了阿房宮？或者說2000多年曾經(jīng)有過兩場大火？

明確地指出阿房宮被大火焚毀過，最著名的人要算是唐代的大詩人杜牧，直到今天還有些學者以他的《阿房宮賦》為依據(jù)，堅持說考古隊的結(jié)論有誤。但僅僅以杜牧是個文學家為理由，否定考古隊的觀點是不足以服眾的。

眼看項羽“縱火犯”的罪名就要被洗刷干凈，不料媒體又有“勁料”爆出，稱“找到了阿房宮毀于大火的證據(j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這要從兩方面說起：

一是既然阿房宮并沒有被大火焚燒過，那么何來項羽火燒阿房宮之說？在整個阿房宮遺址的考古勘探過程中，考古人員沒有發(fā)現(xiàn)一處當時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跡。據(jù)介紹，傳說中的阿房宮被項羽放火焚燒事件，在《史記》中也沒有記載。與此相反，《史記》中卻有項羽火燒秦都咸陽宮殿建筑的記載?！妒酚?？項羽本紀》是這樣說的：（項羽）“遂屠咸陽，燒其宮室……”后一次提到，說的也是“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這里所說的“宮室”，應(yīng)該就是考古發(fā)掘中發(fā)現(xiàn)被火燒過的秦都咸陽宮和其他秦朝宮室。此前，考古工作者在秦都咸陽第一、第二、第三號宮殿建筑考古發(fā)掘中，發(fā)現(xiàn)了宮殿建筑遺址被大火焚燒的痕跡。由此看來，項羽當時焚燒的應(yīng)是秦都咸陽宮或其他秦宮室。這個縱火現(xiàn)場在咸陽，而不是地處渭河以南的上林苑中的阿房宮。后人誤會，把它說成是阿房宮。

二是媒體找到了阿房宮毀于大火的“證據(jù)”來自何方？那是在阿房宮前殿遺址的考古工作已基本結(jié)束的時候，考古隊想要確定阿房宮西面的界限，結(jié)果在距阿房宮前殿遺址西1150米處發(fā)現(xiàn)了有座規(guī)模較大的園林建筑遺址。從該園林建筑遺址建筑物倒塌的堆積來看，該座園林曾經(jīng)遭遇過火災(zāi)。于是，媒體發(fā)布了上面所說的消息。然而，專家們認為，這座園林并不是阿房宮的建筑。他們對該園林出土的板瓦、筒瓦以及瓦當?shù)冉ㄖ牧线M行了鑒定和分析，斷定這是戰(zhàn)國時代秦國的一座園林建筑，也就是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之前、由他的先人建造的皇家園林，屬于上林苑中的建筑之一。而阿房宮是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后在上林苑內(nèi)所造的宮室，它的時間要晚得多。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本來，火燒阿房宮的事到此也就差不多了，但阿房宮的確是座多事之“宮”，考古學家在進一步發(fā)掘后，又爆出一個驚人的消息：阿房宮根本就沒建成過！

2003年底，阿房宮考古隊在阿房宮的北墻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碎瓦。大量的漢代瓦片是從哪兒來的呢？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秦代的建筑上呢？難道阿房宮一直沿用到漢代嗎？這個可能讓考古隊興奮起來。

既然都說阿房宮沒燒，那讓人費解的是項羽為什么要放過阿房宮？就連考古隊的專家們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已經(jīng)燒掉了咸陽宮，兵馬俑等秦代瑰寶，又為什么在阿房宮這兒高抬貴手呢？

于是考古隊拋出爆炸性的觀點——阿房宮根本就沒有建！

2004年初，“阿房宮沒有燒過”終于成了考古界的一個結(jié)論；就在這個時候，考古隊的領(lǐng)隊李毓芳又拋出一個爆炸性的觀點———阿房宮根本沒有建。這讓等著看寶貝的老鄉(xiāng)們大失所望，也使整個考古界大為吃驚。

當我們對“項羽燒沒燒阿房宮”論戰(zhàn)不休時，其實一個最根本的問題被忽略———那如詩幻般的阿房宮，真的有過嗎？阿房宮傳說兩千年，憑什么斷定它的存在？

根據(jù)勘探發(fā)掘確定，阿房宮前殿遺址夯土臺基東西長1270米，南北寬426米，現(xiàn)存最大高度12米，夯土臺基面積54萬多平方米，是迄今所知中國乃至世界古代歷史上規(guī)模最宏大的宮殿夯土臺基基址。僅就前殿54萬多平方米的臺基來看，像阿房宮這樣規(guī)模的建筑，在當時條件下是不可能完成的。另外，從秦始皇晚期至秦二世再到秦王子嬰的全部政治活動都是在咸陽宮或望夷宮，而從未提到過阿房宮。

阿房宮存在與否的鐵證只能是當時的文字記述或?qū)嵨?。然而，迄今沒發(fā)現(xiàn)任何這樣的實物例證。如果宮殿建成，無論怎樣焚毀，都應(yīng)像秦咸陽宮遺址那樣，有一米多厚的瓦礫堆積遺存，而阿房宮遺址沒有。況且，如果宮殿建成，金銀財寶會被洗劫，可怎么連一個破碗片都不見呢？

同時，文獻資料也可證明阿房宮并沒有建成。

《史記》里記得很清楚：秦二世即位時，阿房宮“室堂未就”，因始皇“崩”，便停工，將70萬勞力全趕去修秦陵。等到這年四月“復(fù)作阿房宮”，七月陳勝吳廣就起義了。前后這么少的時間，顯然建不成阿房宮。

《秦始皇本紀》中還有一段明確的表述：“……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房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币驗檫@個宮殿就蓋在近旁，暫時就叫作“阿房宮”，這并不是名字，本來秦始皇原是打算造完后起個名字的。但是，它沒完成，所以也就沒有名字，但“阿房宮”卻一直叫到現(xiàn)在。

至于杜牧那篇聲情并茂的《阿房宮賦》，考古隊認為，那只可能是他根據(jù)生平所見過的宮殿發(fā)揮出來的想象了；而明代以后出現(xiàn)的阿房宮圖，則是以杜牧的想象為基礎(chǔ)的。

南宋程大昌在《雍錄》中寫道：“上可座萬人，下可建五丈旗者，乃其立模，期使及此?！焙髢删涞囊馑际牵耗鞘窃O(shè)計的模型，希望達到這種樣子。這表明其實歷史上早就有人指出過阿房宮前殿沒有建成、關(guān)于其規(guī)模的描述都是圖紙上而非實際上的。可惜的是，這種聲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引起人們應(yīng)有的重視。

在歷史之中，阿房宮沒有建成，更沒有被燒毀過，它只是秦始皇一個未盡的夢想，它那過分的美麗與奢華加劇了秦王朝的噩運，這使它成為一座罵名昭著的宮殿，而當今的人們在與秦阿房宮前殿遺址一路之隔的一片空地上，建成一個包括阿房宮前殿、蘭池宮、六國宮室、長廊、上天臺、祭地壇等眾多建筑的總占地面積780畝的人造景觀——秦阿房宮。傳說中的阿房宮被人們譽為“天下第一宮”，雖然豪華奢侈、雄偉壯麗的阿房宮，在歷史上未曾建成，沒有目睹了秦帝國曇花一現(xiàn)的輝煌和秦帝國的謝幕。但阿房宮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只是給項羽安一個“火燒阿房宮”的莫須有的罪名，確實是冤枉了這個在歷史上享有盛譽的一代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