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奇人東方朔斷奇案 靠著鳥語獸言作證審案
西漢天漢年間，京城長安出了一樁命案，京都御史李硅之女李艷蓮和丫鬟云湘一起上西郊的灃河邊踏春，被人給殺了。
都廷尉王起接到地方保正的報案，立即帶人展開調(diào)查。
李艷蓮衣衫被扯破，而隨身攜帶的金銀首飾卻一點不少，看來罪犯只為劫色。周圍除了一些雜草被踩倒外，并沒留下更多的痕跡。
李艷蓮生得國色天姿、秀雅可人。雖然上門求親的人絡(luò)繹不絕，卻全都被她拒之門外。在清理現(xiàn)場時，王廷尉發(fā)現(xiàn)了一塊琥珀色的琨玉，那本是男子的物品。此物遺落現(xiàn)場，看來是雙方在扭打時從兇手身上墜落下來的。經(jīng)查證，此玉乃是御史府的一位舍人張曠的。
王廷尉立即將張曠傳到衙門。張曠年近三旬，不僅人才出眾，而且飽讀詩書，深得李御史的器重。此刻，只見張曠雙眼紅紅的，看樣子剛哭過。原來，張曠常出入御史府，不覺對李艷蓮產(chǎn)生戀情。李艷蓮對張曠也是一往情深，于是二人竟背著父母私訂了終身，張曠便將這塊琨玉送給李艷蓮，李艷蓮也將一把羽扇送給了張曠……
本來，二人打算將此事稟明父母就立即成婚，不想李艷蓮卻遭不測，令張曠肝腸寸斷、悲痛欲絕，一天到晚以淚洗面。王廷尉道：“李艷蓮既然將你送她的琨玉當(dāng)作心愛之物，就該收藏于貼身處，為何散落在外？另外，本廷尉還聽說李大人欲將李艷蓮嫁給陳都尉的公子陳子玉。陳公子年輕英俊，風(fēng)流倜儻，而且與李家門當(dāng)戶對。本官推斷，李艷蓮自知與你私訂婚約過于輕率，于是約你在西郊的灃河邊見面，提出退婚。當(dāng)李艷蓮?fù)诉€信物時，你惱羞成怒，將琨玉摔在地上，然后向李艷蓮施暴。丫鬟云湘上前保護，你索性將她也給殺了。離開時未能找到琨玉，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倉皇逃去。此案一目了然，你還有何話說？”
張曠道：“大人此言差矣！李小姐出事那天，我正在同窗趙學(xué)究家中與詩友們吟詩作對、飲酒聚會。而且在此之前，李小姐曾一再表示非在下不嫁，何況在下愛小姐勝過愛自己，我怎么會去殺她呢？請大人明察！”王廷尉道：“你休要狡辯，事情終會水落石出的，到時讓你心服口服！”于是命人將張曠關(guān)進大牢。
隨后，陳都尉之子陳子玉也被傳到廷尉衙門。據(jù)說出事那天，曾有人在現(xiàn)場附近看見過陳子玉，因此此人也有殺人嫌疑。當(dāng)提到李艷蓮的死因時，陳子玉同樣矢口否認。然而對于他們之間的婚姻王廷尉也作了詳細的調(diào)查。原來，陳子玉雖是都尉府的公子，卻不學(xué)無術(shù)，成天游手好閑，李艷蓮早有所聞。加上她早已同張曠私訂了終身，因此同陳家的這樁婚事她死活不肯答應(yīng)。李御史只有這個女兒，視為掌上明珠。李艷蓮不答應(yīng)，他也不好勉強，于是這件事就這樣擱了下來。
王廷尉道：“陳公子，據(jù)本官所知，雖然你倆的婚姻由兩家父母做主，而李艷蓮愛的不是你，而是張曠，所以你幾次與她相見均被回絕。你等不及了，于是在李艷蓮出游的那天早晨，你正好在那一帶打獵，便悄悄地跟了上去。來到河邊時，你再次提起成婚之事，遭到李艷蓮的拒絕，你便懷恨在心，見四下無人，對李艷蓮進行了非禮。因擔(dān)心被告發(fā)，你便殺人滅口，將她們主仆二人一同殺死……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說？”
陳子玉道：“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那天我雖去過灃河，只是去打獵，并非是去殺人，隨去的幾名下人可以作證！”王廷尉道：“你騎的馬，而下人們卻是步行。他們的兩條腿怎跑得過你坐騎的四條腿？你能說你就沒有一時片刻和他們分開過？”陳子玉被說得啞口無言，同樣被關(guān)進了大牢。
李艷蓮被害一案，不知怎么捅到了皇上那里。漢武帝命人傳下話來，十日之內(nèi)一定要抓住兇手，繩之以法。而抓來的兩個人如果要定他們的罪顯然證據(jù)不足。于是王廷尉派出大量的快捕繼續(xù)調(diào)查，凡是李艷蓮出事那天到過那里的人都得接受盤查。接果，又有一個人冒出水面，這人便是當(dāng)今皇上已故的妹妹隆慮公主之子昭平君。
昭平君娶了武帝的女兒夷安公主為妻，不僅是皇上的親外甥，而且還是當(dāng)朝駙馬爺，就連那些王公大臣都得敬他三分。昭平君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平日驕奢淫逸、為所欲為，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就連夷安公主拿他也沒辦法。據(jù)說那天他曾去游過對岸的樊川，回來的路上在河邊與李艷蓮邂逅相遇。有人看見他曾調(diào)戲過李艷蓮，后來又慌慌張張地離開了河岸。由此看來，此人的嫌疑最大，可他是皇上的外甥兼駙馬，頗有來頭，把他抓來定罪證據(jù)同樣不足。不抓吧，皇上那邊又催得緊。眼看十日期限一天天臨近，把個王廷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正當(dāng)王廷尉感到束手無策時，忽然門官來報：太中大夫東方朔造訪。東方朔以博學(xué)睿智、才思敏捷著稱。聽說東方朔來了，王廷尉就像遇見救星似的命人打開中門將東方朔迎了進來。東方朔笑道：“王大人一向慳吝，今天卻開中門迎接下官，想必有事求我吧？”王廷尉苦笑道：“還真被大人言中了，在下遇上大*煩了……”于是，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東方朔道：“區(qū)區(qū)小事，竟把你急成這樣，虧你還是廷尉，不如把茅坑讓出來讓下官來蹲！”王廷尉道：“下官正有此意，茅坑就在這里，要蹲你就蹲嘛！”
前往西郊的路上，東方朔問道：“既然知道張曠與陳子玉不是兇手，為何要把他們關(guān)進大牢？”王廷尉道：“正是為了麻痹兇手……”說話間二人早已來到殺人現(xiàn)場，王廷尉指著被壓倒的雜草和殘留的血痕一一介紹起來，不想東方朔似聽非聽。突然發(fā)現(xiàn)一處石縫里有個洞，他忙趴在地上對著洞穴說起話來。這時，旁邊樹上傳來喜鵲的叫聲，原來樹上有個喜鵲窩，于是他又跑到樹下學(xué)起鳥叫來，王廷尉見了不覺直搖頭。
轉(zhuǎn)眼十天已過，皇上就要前來觀王廷尉審案了，而東方朔由于昨晚喝多了酒還在呼呼地睡大覺，連武帝來到他床邊他都不知道。一旁的王廷尉急忙將他搖醒，東方朔迷迷糊糊地看見武帝就在跟前，慌忙從床上爬起來接駕。
武帝詢問查案的事，王廷尉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吭聲。后來給問急了，不得不把東方朔推了出來。武帝問道：“東方朔，現(xiàn)在蹲在廷尉茅坑上的人是不是你？那好，朕問你，謀殺李艷蓮的兇手查出來了嗎？”東方朔道：“查出來了?！蔽涞鄣溃骸笆钦l？”東方朔道：“此人乃長安城里的人精，臣惹不起，因此不敢說?！蔽涞鄣溃骸斑€有你東方朔不敢惹的人？好，朕替你撐腰，現(xiàn)在就告訴朕，兇手到底是誰？”東方朔道：“此人乃陛下的親外甥、當(dāng)今的駙馬爺昭平君！”武帝見說不覺一怔，問道：“有證據(jù)嗎？”東方朔道：“人證物證樣樣俱全，臣豈敢胡說？”
武帝沉吟片刻，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知道是在等他發(fā)話，于是道：“還愣著干嗎？既然是他，那就趕快升堂呀！”
剛好昭平君昨天酒后殺了夷安公主身旁的仆人，被拘系在內(nèi)官那里。因為他是皇親國戚，不敢隨便懲處，現(xiàn)在皇上發(fā)話了，沒有什么顧慮了，便將他押到廷尉衙門來。東方朔又道：“陛下，臣還有一個請求，此案須到案發(fā)現(xiàn)場去審，因為證人不便進城！”武帝不知他瓶里裝的什么藥，只得隨他一起去了西郊的灃河邊。
昭平君五花大綁，被推到東方朔面前。東方朔道：“昭平君，你是怎樣強暴李艷蓮并殺死她們主仆二人的，說來聽聽！”昭平君道：“東方朔，你血口噴人！說本殿殺人，有何證據(jù)？”
東方朔道：“你要證據(jù)嗎？”于是撅著嘴“吱吱”地喚了幾聲，頓時樹洞里、草叢間、地穴內(nèi)跳出無數(shù)只田鼠，密密麻麻蓋滿了整個河灘。其中一只田鼠一下跳到公案上。東方朔指著田鼠說道：“這就是證人！”
在場的人見東方朔說的證人不過是一只田鼠，不覺暗暗發(fā)笑。東方朔卻煞有介事地豎起耳朵做傾聽狀，那田鼠果然朝他“吱吱”地叫起來。田鼠叫一聲他便說一句，并命一旁的刀筆吏將田鼠說的話記錄下來：
溫暖的太陽抹去芳草葉上的殘露，
清爽的河風(fēng)捎來胭脂水粉的芳香。
一對麗人分采花拂柳來到灃河岸邊，
清脆悅耳的笑聲驚飛枝頭的喜鵲。
轉(zhuǎn)眼護堤林內(nèi)出現(xiàn)一條紫衣惡魔，
滿臉淫猥語言粗俗舉止卑劣癲狂。
催花劫色連傷二命卻當(dāng)沒事一樣，
本鼠回巢路見不平咬破他的胯襠。
各位若不信，現(xiàn)在就驗傷！
東方朔言罷，命人扯下昭平君的褲子，腿縫內(nèi)果然有塊傷痕，又紅又腫。昭平君叫道：“田鼠怎會作人語？分明是你有意陷害本殿故意編造！”東方朔道：“如果編造，本官何以知道你的腿縫里有傷？告訴你，證人還不止一個呢！”接著“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轉(zhuǎn)眼飛來一群喜鵲，黑壓壓歇滿了河岸。其中一只喜鵲飛到公案前，東方朔再次偏著頭做傾聽狀，喜鵲果然朝他“嘰嘰喳喳”地叫起來。喜鵲叫一聲他就說一句，旁邊的刀筆吏再次將喜鵲說的話記了下來：
本鵲覓食回到窩巢，
忽見樹下吵吵鬧鬧。
低頭見一紫衣惡少，
正在強暴紅衣女嬌。
丫頭上前保護主人，
胸口早已挨上一刀。
惡漢擔(dān)心日后敗露，
劫色行兇殺了女嬌。
本鵲實在看不下去，
一泡稀屎灑向惡少。
如果口說難以為憑，
何不查看頂上紗帽！
東方朔命人取下昭平君頭上的紫金冠，上面果然有泡喜鵲屎。昭平君自知無法抵賴，為免皮肉之苦，不得不把事情的經(jīng)過供了出來。原來那天昭平君去游樊川，回來的路上遇到踏青的李艷蓮主仆二人。他被李艷蓮的美貌所吸引，于是悄悄地跟了去。來到灃河邊，昭平君見四下無人，上前施暴。丫鬟云湘為了保護李艷蓮，扯住昭平君的衣服不放。昭平君惱羞成怒，拔刀殺死云湘，然后追上李艷蓮，將她強暴不算，同樣將她殺死……他以為自己是皇親國戚，加上現(xiàn)場又沒留下任何證據(jù)，審理此案的官員不敢把他怎樣，哪知最后還是栽在東方朔的手里。張曠和陳子玉當(dāng)場釋放。昭平君連傷數(shù)條人命，判了凌遲。
在處置昭平君的問題上，武帝又犯難了。因為他的妹妹隆慮公主知道自己兒子的德行，擔(dān)心自己死后兒子會闖下殺身大禍，于是預(yù)先拿出黃金千斤、銀錢萬兩捐獻給朝廷，替昭平君預(yù)贖了死罪……隆慮公主死后，兒子闖下殺身大禍的事果然讓她給預(yù)料到了。同來的幾位大臣都為昭平君求情，說公主當(dāng)年已為他出了一筆錢贖了他的死罪，陛下也曾答應(yīng)過此事。武帝說：“我那可憐的妹妹年紀很大了才有這個兒子，生前的確托付過我……”說著流下了眼淚。
武帝擦干了眼淚，又說：“漢律是先帝制定的，如果因為妹妹的關(guān)系破壞了先帝的規(guī)矩，我有何臉面進高祖的宗廟呢？又如何去面對天下的黎民百姓呢？”于是核準了處死昭平君的批文，悲傷地痛哭起來。
東方朔忙篩了一杯酒走到武帝面前，說道：“臣聽說圣王為政，賞賜不避仇家，誅罰不分骨肉，如今陛下遵循古訓(xùn)，所以四海之內(nèi)黎民百姓都能各得其所，這是天下的榮幸。今天，我捧了這杯酒，為皇上敬酒，冒著死罪，再拜萬歲、萬萬歲！”
打這之后，人們才知道東方朔不僅博學(xué)多才，而且還懂得鳥獸語，而他通過鳥語獸言作證審案的故事也就在民間流傳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