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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版色戒 懷揣明星夢的民國女刺客鄭蘋如

2017-02-08 12:56:31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語:鄭蘋如(1918—1940),浙江蘭溪人,中日混血兒,民國名媛,革命英烈。 鄭蘋如的父親是國民黨元老鄭鉞(又名鄭英伯),曾留學日本法政大學,獲

鄭蘋如(1918—1940),浙江蘭溪人,中日混血兒,民國名媛,革命英烈。

鄭蘋如的父親是國民黨元老鄭鉞(又名鄭英伯),曾留學日本法政大學,獲法律學士學位。留學期間參加日本同盟會,支持孫中山。曾任上海復(fù)旦大學教授。與陳果夫、陳立夫的堂弟,國民黨上海地區(qū)負責人、“中統(tǒng)”特務(wù)陳寶驊關(guān)系甚密,交往頻繁,因此成了陳寶驊工作上的幫手。母親是日本人木村花子,武士家族后人,是鄭鉞留學日本時結(jié)識的,婚后曾經(jīng)移居中國,改名為鄭華君。

鄭鉞與木村花子先后育有二子三女,鄭蘋如是他們的第二個女兒,當年上海第一大畫報《良友畫報》曾將鄭蘋如作為封面女郎,她的名媛身份和大家閨秀相貌讓該封面大獲好評。上海淪陷后,由于陳寶驊的關(guān)系,鄭蘋如秘密加入中統(tǒng),成了中統(tǒng)的女情報員。她利用得天獨厚的條件混跡于日偽人員當中獲取情報。

日本首相的兒子近衛(wèi)文隆曾一度被她深深吸引,她打算綁架此人,希望借此結(jié)束中日戰(zhàn)爭,后被上司制止該計劃。她曾參與暗殺日偽特務(wù)頭子丁默邨,因暴露身份而被捕,但她咬定是為情所困而雇兇殺人,此事成為當年上海灘重大花邊新聞之一。1940年2月,她被76號特工總部首領(lǐng)李士群瞞著丁默邨秘密處決于滬西中山路旁的一片荒地,連中3槍,時年23歲。

女刺客鄭蘋如臨刑前神色從容,其遺言有兩個版本,一為對劊子手說:干凈些,不要把我弄得一塌糊涂。另一個版本為:這樣好的天氣,這樣好的地方!白日青天,紅顏薄命,竟這樣撒手西歸!我請求你,不要毀壞了我自己一向所十分珍惜的容顏。

鄭蘋如在家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她與姐姐、弟弟、妹妹的童年是在日本度過的,直到11歲時才隨母親回到上海。她曾就讀于上海市北中學、大同中學及民光中學,學生時期的她不僅人長得漂亮、舉止大方,而且聰明好學、興趣廣泛,還喜歡柔道及演話劇。

1931年3月12日的《國畫時報》,刊登了一幅鄭蘋如演出時的劇照。由此,鄭蘋如被老師和同學稱為“校園明星”。

鄭蘋如也確有過明星夢,她非常崇拜胡蝶、阮玲玉等上世紀30年代大紫大紅的大牌女明星。當時南京路上的王開照相館很有名,一些男女大明星都在那里拍明星照。每當看到王開照相櫥窗內(nèi)擺出大明星的漂亮照片時,她就會駐足欣賞。進入大學以后,鄭蘋如還曾通過朋友,想到當時上海有名的明星影片公司當演員,但其父是一個傳統(tǒng)觀念很重的人,斷然否定了鄭蘋如當演員的要求。演員當不成,明星夢無法實現(xiàn),她轉(zhuǎn)而迷上了拍明星照,她時常到王開照相館模仿一些明星的姿態(tài)拍照,有的還被陳列在了王開照相館的大櫥窗內(nèi)。

鄭蘋如雖然出生在日本,并有日本人的血統(tǒng),但她特別熱愛自己的祖國,這同她從小受到父親的熏陶有關(guān)。鄭蘋如時常跟著父親進出同盟會老朋友于右任、陳果夫和陳立夫等人的家,父親的這些老朋友都很喜歡鄭蘋如,視同自己的女兒一樣。

1932年“一·二八”事變,日本侵略者進攻上海,上海人民與十九路軍同仇敵愾,奮力抗擊侵略者。在這場上海保衛(wèi)戰(zhàn)中,鄭蘋如買了慰問品跟著慰問隊上前線慰問抗日將士,為負傷的將士們洗衣、倒水、擦臉。鄭蘋如還自己花錢印了許多宣傳抗日的傳單,與同學們一同到浦東張貼和散發(fā)。在學校組織的抗日愛國文藝演出中,鄭蘋如自編自演的話劇《抗日女生上前線》博得了師生們的一致好評。

1937年春,鄭蘋如畢業(yè)于上海法政學院春季班。23歲的她正墜落在甜蜜的愛河之中,打算秋天與時任上海航空作戰(zhàn)大隊小隊長的未婚夫王漢勛到香港旅行結(jié)婚。

天有不測風云。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發(fā)動了全面侵略戰(zhàn)爭,同年8月13日,日本侵略者進攻上海。鄭蘋如積極支持抗戰(zhàn),除了捐錢捐物,還幫助未婚夫王漢勛為戰(zhàn)友家屬做事:一些航空戰(zhàn)士在與敵機作戰(zhàn)中犧牲,家屬需要幫助與慰問,鄭蘋如就帶上禮品一戶一戶登門探望與慰問。

1937年11月11日,晚6時左右,正在伏案撰寫抗日話劇劇本的鄭蘋如忽然聽到窗外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著她的名字,鄭蘋如打開門,來人是她的未婚夫王漢勛,他是來向鄭蘋如告別的。航空作戰(zhàn)大隊接到命令將于午夜西撤,王漢勛深知,這一別也許將永遠天各一方,為了再見鄭蘋如一面特地趕來。王漢勛從衣袋里摸出了一張他新近拍的全身照,照片的背面寫著:“親愛的蘋如,留念!永遠愛你的漢勛?!彼o緊擁抱鄭蘋如,說:

“等打完了日本鬼子我們再結(jié)婚!”隨即駕著吉普車消失在夜幕中。

1937年11月12日深夜,駐守上海的最后一支中國軍隊西撤,上海淪陷,租界則成了“孤島”。

自“八·一三”上海保衛(wèi)戰(zhàn)打響,上海社會各界開始組建抗日地下機構(gòu),鄭鉞被任命為最高法院上海特區(qū)法庭最高檢察官,轉(zhuǎn)入地下參與抗日工作,并掌握著一臺與重慶保持秘密聯(lián)絡(luò)的電臺,對外則稱辭職在家養(yǎng)病。與此同時,鄭鉞同盟會時期的老朋友、時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掌握中統(tǒng)實權(quán)的陳果夫找過鄭鉞,與其商量特邀鄭蘋如加入中統(tǒng)地下抗日組織之事并獲同意。

陳果夫特邀鄭蘋如參加地下抗日組織,是因為鄭蘋如有日本血統(tǒng),從小生長在日本,會講一口流利的日語,家屬中與日本高層人物有來往,了解日本人的各種習慣,加之她年輕、漂亮、有文化,是打入敵人心臟的最佳人選。1938年1月,陳果夫通過特別的途徑把鄭蘋如介紹給本家親屬、時任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常務(wù)委員、調(diào)查統(tǒng)計室負責人陳寶驊,讓其把鄭蘋如發(fā)展到抗日“團體”中來。一天下午,陳寶驊把鄭蘋如約到法租界霞飛路(今淮海路)一幢法式洋房內(nèi)(這是抗日組織的秘密聯(lián)絡(luò)站)。鄭蘋如在這里接受培訓,掌握了收發(fā)電報、射擊、密寫等特工必須具備的技能。

上海淪陷后,日本侵略者一邊大肆捕殺抗日志士,一邊四處搜羅走狗漢奸。1938年1月起,日本侵略者在上海開始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血腥誘降”。在日本侵略者的誘降名單中,就有鄭蘋如的父親鄭鉞。

3月的一天下午,日本“使館”書記官清水董三持貴重禮品“拜訪”鄭鉞,“邀請”他擔任正在籌建的偽司法部部長,被鄭鉞以患病為由拒絕。

此時已加入抗日組織的鄭蘋如正伺機打入敵人內(nèi)部,故“自告奮勇”地表明愿替父親為他們“工作”。憑借從小生長在日本,加上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使日本人對鄭蘋如有一種親切感,凡與鄭蘋如打過交道的日本人都對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鄭蘋如在“日本人社交圈”里如魚得水,建立了獲取情報來源的途徑與渠道。

鄭蘋如先后結(jié)交了百名日本“朋友”,其中不少是日本軍官、文職官員及高層人物。為了博得“日本朋友”的信任和好感,她時常主動同他們“聊天”,約他們在日本俱樂部喝咖啡、喝清酒,還常常邀請他們到家里做客,聽日本唱片,吃日本料理。鄭蘋如很快可以自由進出日本駐滬軍事部門等機構(gòu)。掌管日本海軍情報的負責人小野寺信見鄭蘋如漂亮、聰明,便邀請鄭蘋如做他的翻譯,甚至把一些絕密資料交給她去翻譯。日本軍事報道部新聞檢閱室還特聘鄭蘋如為日軍新聞電臺的播音員,駐滬日軍特務(wù)機關(guān)長片山大佐對鄭蘋如更是“關(guān)愛有加”,時常在重要會議或場合中將鄭蘋如帶進帶出,許多日偽高層人物視鄭蘋如為片山的私人秘書。

1938年12月初,鄭蘋如得到一份總部的密電:要她利用自己與日本方面的特殊關(guān)系,綁架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在上海東亞同文書院學習的兒子近衛(wèi)文隆,想以此通過外交談判逼日本退兵。

近衛(wèi)文隆是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的長子。近衛(wèi)文麿曾送他到美國留學,但近衛(wèi)文隆在美國沉迷于吃喝玩樂,不思進取。無奈之下,近衛(wèi)文麿只好又把他送到由日本人在1900年開辦的上海東亞同文書院。還專派了一個在該院畢業(yè)的日本人中山優(yōu)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但近衛(wèi)文隆來到中國后依舊是我行我素,賭博、嫖妓、看賽馬,為所欲為。對日本駐滬的頭目們來說,近衛(wèi)文隆想不想讀書并不重要,怕的是他的“亂來”和“惹事”會影響他的自身安全。尤其是近衛(wèi)文麿的談判代表早水親重深感“責任”重大,因為近衛(wèi)文麿曾特別叮囑他看管好近衛(wèi)文隆。百般焦慮中,早水想到了鄭蘋如,想讓鄭蘋如去“照顧”近衛(wèi)文隆。

1938年秋末的一天,日本駐滬“領(lǐng)事館”舉行“日中和平聯(lián)誼會”,鄭蘋如作為嘉賓和翻譯出席。早水把鄭蘋如介紹給近衛(wèi)文隆,讓他倆交朋友。鄭蘋如的美麗和高雅讓近衛(wèi)文隆傾慕不已,經(jīng)常打電話約會鄭蘋如。

一來二去,近衛(wèi)文隆視鄭蘋如為“未婚妻”,對她口無遮攔,時常無意間說出自己聽到或得到的重要消息?!爸v者無意,聽者有心”,近衛(wèi)文隆成了鄭蘋如獲取重要情報的來源之一。

一個周末的下午,鄭蘋如把近衛(wèi)文隆約到巴拿馬夜總會“談情說愛”,借機把他灌醉后,帶到一家酒店客房“軟禁”。計劃由地下組織派人,通過水路把近衛(wèi)文隆帶出上海。

沒想到,總部收到鄭蘋如“得手”的電報后,卻復(fù)電馬上“放人”。原因是近衛(wèi)文麿在日本算是“溫和派”,擔心一旦把他逼急了會變向強硬派一邊;另外,綁架其子未必能達到逼日本退兵的目的,反而會引起日軍在上海進行大搜捕和大屠殺,致使更多無辜者遭殃。

那天,日本方面得知近衛(wèi)文隆“失蹤”后,滬西日本憲兵隊緊急出動,封鎖所有交通要道,特務(wù)機構(gòu)也派出人員在租界內(nèi)亂竄,四處打探。直到鄭蘋如與近衛(wèi)文隆手挽著手“回家”,并得知他倆在客房“過夜”,日本頭目們才放下心來,認為是虛驚一場。

1939年8月底,一個星期六晚上,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在“領(lǐng)事館”的草坪上舉辦納涼舞會,這是一個小范圍、高規(guī)格的舞會,參加舞會的都是日本在滬的政界和軍界要人。鄭蘋如應(yīng)早水親重之邀赴會。

舞會上,鄭蘋如成了日本大人物眼中的艷麗“櫻花”,一個個搶著要與她共舞,鄭蘋如則有請必跳。在這次舞會上,早水親重不無得意地向鄭蘋如吐露了一件機密:日本方面秘密派去重慶的人已經(jīng)同國民黨的“二號”接觸了,“二號”表示愿意同日本人合作。

翌日上午,鄭蘋如將二號人物汪精衛(wèi)即將叛變的情報迅即密報重慶,然而,這一重要情報并沒有引起她的上司的注意。

1938年12月初,鄭蘋如再次從日本駐滬高層人物處得到“可靠情報”:汪精衛(wèi)已同日本人“談妥事宜”,準備離開重慶“變節(jié)投敵”。鄭蘋如再次發(fā)出絕密加急電報:“獲悉大二號已與日本方面勾搭,近日將有異動,務(wù)必采取行動加以阻止?!?/p>

但是,這份絕密急電依然沒有引起重慶大佬們的注意。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國家的“二號人物”會投敵、當漢奸。但就在鄭蘋如的這份密電發(fā)出后的第三天,汪精衛(wèi)突然“失蹤”,去向不明。

1938年12月29日,汪精衛(wèi)在越南河內(nèi)公開發(fā)表投降日本的“艷電”后,重慶方面才如夢初醒,但為時已晚汪精衛(wèi)的公開投敵叛國,使中國人民的抗日斗爭遭遇了極大的困難。

曾任中統(tǒng)第三處處長的丁默邨和原中統(tǒng)干事李士群在日本“使館”書記官清水董三的引領(lǐng)下,拜見了日本特務(wù)頭目土肥原,呈上了他們組織偽特工機構(gòu)的“上海特工計劃”。該計劃很快獲得日軍方面的全力支持,并成立了“特務(wù)工作機構(gòu)”,地址在極司菲爾路(今萬航渡路)76號,丁默邨和李士群把一批地痞流氓、烏合之眾網(wǎng)羅到一起,組成了一支漢奸隊伍。

1939年5月,汪精衛(wèi)來到上海,和丁默邨與土肥原進行了秘密會談:承認丁、李的特務(wù)組織為汪偽政府的秘密警察,同意成立“特務(wù)工作總司令部”;汪精衛(wèi)任命丁默邨和李士群為即將成立的偽政府內(nèi)政部長、江蘇省主席。從此,丁、李特務(wù)組織成了日本侵略者與汪偽政權(quán)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開始全面暗殺抗日志士和抗日群眾。鏟除丁賊成了當務(wù)之急。

鄭蘋如接到總部命令,要她想盡一切辦法除掉丁默邨,以打擊日偽的囂張氣焰。鄭蘋如深感責任重大,她明白,想除掉丁必須了解他的行蹤、生活規(guī)律與愛好,要掌握這一切就必須接近他。好在鄭蘋如時常出入各種重要社交場合,早已引起了好色的丁默邨的注意。

5月末的一天下午,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館”舉辦了一次高級別的“中日親善,東亞共榮”聯(lián)歡會。聯(lián)歡會結(jié)束后舉行了晚宴,鄭蘋如被安排在貴賓席包房,與丁默邨等日偽頭目觥籌交錯一番之后,丁默邨對鄭蘋如立時有了“好感”。臨別,丁默邨主動提出送鄭蘋如回家。

丁默邨沒有直接把鄭蘋如送回家,而是帶她到了霞飛路上的一家咖啡館。交談中,鄭蘋如得知丁默邨曾是她在民光中學上學時的校長,而當丁默邨得知鄭蘋如曾是民光中學學生時,就對鄭蘋如特別“親切”,兩人由此“稱兄道妹”,開始了交往,丁默邨隔三差五約鄭蘋如跳舞,喝咖啡,吃大餐。

然而,丁默邨每次帶鄭蘋如去的地方都是一些保安十分嚴密的場所,一般人根本無法進入,要行刺他非常困難。有時說好去巴拿馬舞廳跳舞,最后去的卻是大華舞廳。有一次,鄭蘋如約丁默邨到一家他喜歡的咖啡館喝咖啡??绍噭偟娇Х瑞^門口,丁默邨馬上讓司機駕車離去,鄭蘋如問他為什么,丁說,他發(fā)現(xiàn)咖啡店附近有三個神情不定的人站著,按他的職業(yè)習慣,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總部不斷下令催促,要求務(wù)必盡快動手。但要想在公共場所行刺丁默邨顯非易事,想來想去,鄭蘋如等人決定,在鄭蘋如家門口行刺丁默邨。

8月14日,丁默邨約會鄭蘋如,鄭蘋如隨即安排人員潛伏在鄭家附近。晚上10時左右,天空突然雷聲隆隆,狂風四起,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風雨中,一輛黑色雪鐵龍轎車停在了萬宜坊弄口,這是丁默邨送鄭蘋如回家的轎車。鄭蘋如下車后對丁默邨說家里沒人,希望他送她到家里,丁默邨一聽,深感這是一個“良機”。但正當丁默邨打算下車時,忽然透過車窗看到有幾個黑影向汽車走來,狡猾的丁默邨馬上命令司機開車。

轎車在風雨中迅速啟動,快速離去。埋伏在附近的除奸人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丁默邨的汽車消失在風雨交加的夜幕中。

12月22日,丁默邨約鄭蘋如去虹口一個朋友家聚餐,鄭蘋如馬上把這一消息告訴上峰,上峰決定讓鄭蘋如以要丁默邨送圣誕禮物為由,騙丁默邨到靜安寺的西伯利亞皮貨店買大衣,伺機刺殺丁默邨。

那天吃完午餐,丁默邨陪著鄭蘋如來到西伯利亞皮貨行。然而丁默邨剛進入商店,馬上轉(zhuǎn)身道:“你自己挑選吧!”他將一疊錢朝鄭蘋如手里一塞,匆忙奔出商店坐上轎車。

砰、砰、砰……一陣槍響,子彈打在防彈車窗上,丁默邨再次逃過一劫。

這次刺殺行動的失敗,引起了丁默邨對鄭蘋如的懷疑。

1939年12月25日,圣誕節(jié),英法租界到處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氛。鄭蘋如家里卻是冷冷清清,一夜沒有睡好的鄭蘋如在房內(nèi)精心打扮著自己,因為晚上要赴丁默邨的“約會”,她要單槍匹馬去執(zhí)行刺殺丁默邨的任務(wù)。

下午5點鐘,鄭蘋如身穿一套深藍色的套裝,腳蹬一雙黑色靴子,外披一件紅色長大衣,腰夾一只白色小皮包,梳一個長波浪發(fā)型,臉上施著胭脂口紅,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走出家門。出門時,她雙眼定定地看了看自家的這幢房子,表情中流露出一種依依不舍的神態(tài),隨后朝弄口走去。

鄭蘋如走到弄口,丁默邨的黑色轎車已經(jīng)停在了弄口側(cè)面馬路旁,一見鄭蘋如,丁默邨馬上露出一副殷勤的諛態(tài),鄭蘋如剛跨上車,發(fā)現(xiàn)后座上已坐著兩個打扮時髦而妖艷的女郎,鄭蘋如驚訝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她知道,自己被“綁架”了。

轎車剛停在滬西舞廳大門前,二十幾個特務(wù)急忙圍住車,丁默邨下車就挽著鄭蘋如朝舞廳走,這幫人簇擁著他倆走進舞廳。在丁默邨預(yù)訂的席位上,已有一位時髦女郎坐在那里。鄭蘋如注意到,舞廳內(nèi)走來走去的各類人員中,有不少人都用眼角注視著她,每條走道、每扇門旁都站著一些行蹤怪異、神態(tài)高度緊張的“陌生”人,更讓鄭蘋如感到異常的是:她是滬西舞廳的???,而今天舞廳內(nèi)的男女服務(wù)員好像特別多,其中不少都是生面孔,他們只是在舞廳內(nèi)走動,根本不為客人端茶倒水,這一奇異的場景,讓鄭蘋如感到丁默邨是早有布置的。在這種嚴密的監(jiān)控下,鄭蘋如深感很難下手,任何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露出破綻。鄭蘋如心里有些著急與不安,手槍放在小白包里,一動包就會引來身旁那些女郎們的警覺。鄭蘋如靈機一動,提著小白包朝廁所走去,兩個時髦女郎急忙親熱地跟著鄭蘋如一同進入女廁所,鄭蘋如關(guān)上廁所門,迅速從包中取出手槍藏入靴子邊沿內(nèi),隨后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上。

舞會開始了,優(yōu)美的樂曲聲中,丁默邨邀請鄭蘋如跳舞,故意把鄭蘋如帶到離座位較遠的舞廳大柱邊,使鄭蘋如看不到自己座位上放著的包,跳舞過程中,兩個女郎緊緊圍繞在丁默邨與鄭蘋如的身旁。

一曲舞畢,鄭蘋如回到座位,假裝要補妝,打開包,發(fā)現(xiàn)自己包內(nèi)隔層的拉鏈被動過,知道包已被坐在身邊的女郎檢查過。為了使丁默邨放松警惕,鄭蘋如利用跳舞間隙頻頻向他敬酒,想乘他放松警惕的一剎那干掉他。但老謀深算的丁默邨每次都是禮節(jié)性地略微抿一口。一招不行,鄭蘋如又生一計。當丁默邨抱著鄭蘋如跳到舞廳一處大柱后時,鄭蘋如乘丁默邨向前邁步時故意腳步往后慢移,丁默邨的腳正好踩在了鄭蘋如的右腳背上,鄭蘋如馬上“哎喲”一聲,隨即蹲下揉腳,想趁機從靴子內(nèi)取槍。然而丁默邨馬上緊緊握住了鄭蘋如的雙手。就在這時,圍著丁默邨跳舞的兩個女郎快步過來,把彎腰的鄭蘋如抱住,并趁機在鄭蘋如的腰間摸索。

鄭蘋如回到座位,依舊同丁默邨說笑,一副若無其事、輕松而又矜持的樣子,但內(nèi)心卻非常的不安,深知在今天這種場合除掉丁默邨幾乎沒有可能。為了不留下物證,鄭蘋如又以上廁所為“掩護”,迅速從衣袋里拿出一塊大手絹,將手槍包在里面,特意在地上弄臟后從廁所的窗口扔到外面。

鄭蘋如回到座位后片刻,偽特工總部第三行動大隊隊長、丁默邨的心腹林之江匆匆走進舞廳,把丁默邨叫到舞廳大門口耳語了一番。隨后,丁默邨又微笑著走到鄭蘋如身旁坐下,并與鄭蘋如干杯。舞會結(jié)束,鄭蘋如上了丁默邨的車,后座上,仍舊是兩個時髦女郎把鄭蘋如夾在中間。

車在夜幕中快速奔馳,路上冷冷清清,不見行人,丁默邨的車后緊跟著兩輛吉普車。當汽車開進憶定盤路(今江蘇路)37號“和平軍第四路軍司令部”停下時,鄭蘋如一切都明白了……

十天后,鄭蘋如又被送入了76號,這是上海人都知道的殺人魔窟,凡進了76號的人,沒有一個是活著出來的,等待著鄭蘋如的是滅絕人性的逼供與摧殘。

鄭蘋如被關(guān)進了76號的囚室,但因為丁默邨事先打了招呼,并未受到虐待。

丁默邨并沒有直接審訊鄭蘋如,而是讓李士群派人去找鄭蘋如的父親鄭鉞?!拔遗畠鹤龅脤ΑN乙杂羞@樣的女兒自豪。”鄭鉞義正詞嚴地對李士群派去的說客說。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丁默邨請出駐上海的日本領(lǐng)事去見鄭蘋如的母親木村花子。

“你是天皇的臣民,希望你不要忘記帝國大業(yè),盡快勸說你丈夫到汪精衛(wèi)那里去任職,如果這樣,我們可以釋放你女兒?!?/p>

“作為日本人,我為自己的國家侵略中國而感到羞恥,我怎能勸說我的中國丈夫來為侵略事業(yè)出力?至于我女兒,她已長大成人,她知道自己該怎樣做?!?/p>

碰了一鼻子灰的丁默邨雖然惱恨鄭蘋如參與對自己的謀殺,但又著實迷戀她的色相。他只想把她關(guān)一個時期,煞煞她的性子,然后再放她出來。

然而有一個人必欲置鄭蘋如于死地。

這個人就是丁默邨的老婆趙慧敏。她恨鄭蘋如,不是因為鄭是中統(tǒng)派來刺殺她丈夫的特工,而是她認為鄭“搶走”了她的丈夫。她悄悄地找到林之江,對林面授了一番機宜。

鄭蘋如又被暗中移解到憶定盤路37號的“和平軍第四路軍司令部”內(nèi)(林之江兼該路司令)。這個行動非常機密,連丁默邨與李士群也被瞞過了。

趙慧敏的第二步,便是授意林之江找機會殺害鄭蘋如。

1940年2月,星月無光的一個晚上。

林之江從囚室里請出鄭蘋如。

“鄭小姐,丁先生請您去談話,請馬上動身?!?/p>

她知道此行兇多吉少。出于少女愛美的天性,她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對著小圓鏡,把略顯凌亂的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走吧!”她昂然上了黑色的小轎車。

囚車在刑場的一座小土坡前停下,十幾個身穿黑色棉大衣的便衣特務(wù)匆匆打開車門跳下車,如臨大敵般端起槍站在后車門的兩旁。兩個便衣特務(wù)把披著長發(fā)、兩手前銬的鄭蘋如押下了車。

鄭蘋如被兩個特務(wù)押到了小土坡前,鄭蘋如身著金紅色的羊毛內(nèi)衣,外披紅色的皮大衣,掛一根雞心嵌有照片的黃金項鏈,手戴一枚鉆石戒,天生麗質(zhì)和漂亮的穿著,使她此刻站在黑夜的車燈前,如神話中的紅衣天使,美麗動人。

鄭蘋如非常平靜地站著,內(nèi)心卻思緒萬千;她不是因為自己將要死亡而流淚,而是舍不得離開自己年邁的父母、弟妹、朋友和戀人;她渴望甜蜜的愛情和幸福的生活;她盼望著抗日的早日勝利,能和心上人進入婚禮殿堂……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將要永遠、永遠地離她而去……

臨刑前最后一分鐘,鄭蘋如用手揉了揉吹散在臉上的頭發(fā),隨后整了整衣服,苗條的身體挺了挺,臉部又再次仰望天空……

槍聲劃破了死寂的夜空,震蕩蒼穹,抗日女英雄鄭蘋如凄艷地倒在了血泊中,一個美麗的身軀在這恐怖、寒冷之夜香消玉殞……

鄭蘋如被槍決后,據(jù)傳重慶中統(tǒng)局曾為她開了一個追悼會??箲?zhàn)勝利后,借國民黨政府審訊漢奸的時機,她的家人曾向法院鳴冤控訴,由此“刺丁案”再度流傳開來。1946年11月16日鄭蘋如之母鄭華君為丁默邨殺害鄭蘋如致函首都高等法院,原文如下:

為憑借敵勢殘害忠良、訴請嚴予處刑以彰國法事。竊氏先夫鄭鉞,清末留學東瀛,加入同盟,追隨國父及于右任院長,奔走革命有年。辛亥、癸丑兩役,先夫皆躬與其事。民國二十四年授命上海高二分院首席檢察官,七七事變猝發(fā),先夫悲憤萬狀,滬淞淪陷即杜門謝客,而敵偽深知其為人望,欲借以為號召,對之極盡威逼利誘之能事。先夫大義凜然,矢志靡他,亟以雪恥救國諄諄教導子女。子曰海澄,投筆從戎,效力空軍,與敵周旋之后竟爾成仁,完成其報國素志,女曰蘋如,由上海法政學院畢業(yè),愛國之志勝于須眉,二十六年承嵇希宗介紹,加入中央調(diào)查統(tǒng)計局工作,以獲取敵偽情報及破壞工作為天職。丁逆默村、李逆士群均在滬西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組織偽特工總部,丁逆擔任主任偽職,專以捕戮我方愛國同志、獻媚日敵為事。熊劍東曾為丁逆逮捕,熊妻與蘋如共同設(shè)法營救。蘋如前肄業(yè)民光中學,時丁逆適長是校,蘋如借此關(guān)系,故得對丁逆虛與委蛇,冀從中獲取便利。由是探悉前高二分院郁華庭長、前一特地院錢鴻業(yè)庭長之被暗殺,皆由丁逆為厲之階,蓋欲破壞我方在滬整個法院也。該逆向蘋如曰:汝父任高二分院首席檢察官,亟宜參加和運,若不識時務(wù),勿謂七十六號無人,行將奪取汝父生命云云。蘋如聞之憤不可遏,當訴由先夫以情密陳司法院在案。蘋如于二十八年奉中統(tǒng)局密令,飭將丁逆置諸重典,遂與嵇希宗及鄭杉等暗中會商,決議由蘋如以購辦皮大衣為由,誘令丁逆同往靜安寺路戈登路口西伯利亞皮貨店,并于附近伏戎以待。蘋如于十二月二十一日午后五時許將丁逆誘到該處,某同志即開槍向之射擊,惜乎手術(shù)欠精,未能命中,當被遁逸。丁逆由是痛恨蘋如,欲得而甘心焉。卒于是月二十六日將蘋如捕去,更有丁逆之妻及其他某某兩巨奸之妻亦參與逆謀,極力主張應(yīng)致蘋如死命,蘋如遂及于難……

同年12月27日,杭州讀者張振華致函《大同報》,提供了鄭蘋如被捕后的一些情況。他說,殺害鄭蘋如女士是在民國二十八年冬,其時丁默邨任蘇浙皖肅清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正主任委員是周佛海),兼特工總部部長(偽維新政府亦有番號,類同之蘇浙皖綏靖委員會,部長為任援道)。肅委會下分四路,番號是中國國民黨反共救國軍第一路司令王天木,第二路司令何行健(在好萊塢舞廳被刺),第三路司令田會林,第四路司令林之江。鄭女士乃林之江由滬西舞廳綁回,出動汽車四輛,特務(wù)人員二十余人,均備有德國自來得手槍。綁回后并不動刑,審問數(shù)次,最后由丁默邨親自審問。據(jù)說丁逆與鄭女士尚有師生之誼,此次系鄭女士指揮地下工作同志數(shù)人,行刺丁逆未成被捕,在滬西憶定盤路37號軟禁一月左右。鄭女士之死全系丁逆主動。

張振華在信中接著說:

(丁默邨)當時己身行動不自由皆系謊言。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周佛海不過掛個空銜而已,生死權(quán)皆操于丁默邨之手。后因鄭女士不肯妥協(xié),丁默邨命令林之江執(zhí)行鄭女士之死刑。刑場在徐家匯過火車站之荒野地方,其時林之江之衛(wèi)士不忍下手,命中要害后,由林之江親自射擊三發(fā),一中胸部,二中頭部,方始斃命。死時穿著金紅色之羊毛內(nèi)衣,外披馬皮大衣,胸前掛有金鏈及一雞心金質(zhì)之照片,大衣及金鏈等物歸林之江取去,提出三百元作為公積金。此一代可敬可佩之鄭女士,被丁默邨一紙命令而致香殞玉消。今審奸工作尚未完成,特提出一點數(shù)據(jù),作為參考。文字之拙劣,在所不計,聊代鄭女士一伸奇冤,并加丁默邨之罪也。

1947年7月5日,火爐南京。老虎橋監(jiān)獄內(nèi),被關(guān)押的大漢奸個個大汗淋漓,盡管環(huán)境惡劣,但被炎熱煎熬得疲憊不堪的他們都昏昏入睡了。下午2時,監(jiān)獄南面的一間囚室的鐵門被打開,殺害鄭蘋如及許多抗日愛國人士、雙手沾滿鮮血的大漢奸丁默邨,被押上了監(jiān)獄的刑場。

檢察官:“姓名、年齡、籍貫、住址?”

丁默邨低著腦袋:“丁默邨,四十五歲,湖南常德縣人,家住上海愚園路1010號?!?/p>

檢察官:“你因何案被押?”

丁默邨:“因漢奸案被押?!?/p>

檢察官提高聲音:“本案判你死刑……你有何遺言留給家人?”

丁默邨臉色蒼白,顫抖著身體,無力地道:“沒有?!?/p>

檢察官命令法警:“將該犯丁默邨執(zhí)行槍決!”

一顆正義的子彈,結(jié)束了丁默邨罪惡的一生。

鄭蘋如的父親鄭鉞因不愿以出任偽職而保釋女兒,一病不起,于1941年初抱恨而終。鄭蘋如的另一位哥哥鄭海澄在1944年的一次對日空戰(zhàn)中犧牲。一直支持中國人民抗擊日本侵略者的鄭華君(木村花子)女士在日本投降后遷臺,由其三女兒奉養(yǎng),1966年以八十高齡病逝于臺灣。2009年6月6日,上海各界人士在上海福壽園為抗日除奸女英雄鄭蘋如舉行了塑像落成典禮。鄭蘋如的英靈終于得到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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