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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武則天為何要把詩人陳子昂送進大牢?

2016-05-29 05:58:33  來源:360常識網(wǎng)   熱度:
導語:陳子昂本來是和天子同在一條船上的,也多次在武則天面前直言相諫,痛貶時弊,呼吁改革,可專橫自負的女皇哪能聽取一個知識分子的忠告呢?

陳子昂本來是和天子同在一條船上的,也多次在武則天面前直言相諫,痛貶時弊,呼吁改革,可專橫自負的女皇哪能聽取一個知識分子的忠告呢?

北京自古至今產(chǎn)生的最好的一首詩是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后來就少有佳作了。我想北京這座古都的歷史乃至現(xiàn)實,都是很散文化的,很戲劇性的,卻不一定適宜于詩歌的生長。然而一座城市,能擁有一首真正的好詩,也夠不容易了。

女皇武則天當政的時候,陳子昂隨軍出征,來到幽州(北京的古稱),登高望遠自然百感交集:“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今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短短四句,卻達成了天、地、人三位一體的完美組合。幽州臺在哪里,何以給了陳子昂如此充沛的靈感?詩人踩著一級級臺階爬上去,無意識地達到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高峰。

幽州臺即薊北樓,是戰(zhàn)國時代燕都薊城北部的門樓,遺址尚存。我只知道北三環(huán)路上有一座現(xiàn)代化的薊門橋,鋼筋水泥澆鑄,立體交叉。站在橋頭,我四處張望:這里離幽州臺該不遠了?在我與陳子昂之間,只有一紙之隔。“薊門煙樹”是燕京八景之一。由薊門橋往北去不遠處,元大都土城關(guān)上,有皇亭(俗稱黃亭子),亭內(nèi)樹立乾隆御書“薊門煙樹”及題詩的大理石碑。碑文提及:“《水經(jīng)注》:薊城西北隅有薊丘?!睋?jù)傳說這座荒蕪的土城關(guān)即古薊丘遺址,為薊城門之所在。

有了陳子昂的這首詩懸掛在北京的門楣上,遲到者便不敢輕易下筆了:“眼前有景道不得”。只好陪伴陳子昂的幽靈一同唏噓,一同抹眼淚。唐朝的詩人喜歡登高。除幽州臺之外,尚有滕王閣、黃鶴樓、鳳凰臺、鸛雀樓等等,誕生過無數(shù)名篇。我估計詩人登臨亭臺樓閣時,如同美女穿上高跟鞋,頓時精神煥發(fā)、顧盼生姿。

北京只有一座幽州臺,只有一雙詩人穿過的高跟鞋。至于登天安門城樓呀什么的,那是政治家的事情,非詩人的強項。哪怕北京僅僅擁抱過這么一位詩人,僅僅擁有這么一首好詩,就足夠了。其實在陳子昂之前,燕趙一帶曾有刺客悲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但刺秦的荊軻畢竟不算專業(yè)作家。他所寫的屬于“革命烈士絕命詩”一類。

李白是否曾來過北京?我無法考證。李白的《北風行》,倒是以幽州為背景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幽州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倚門望行人,念君長城苦寒良可哀……”他所謂的軒轅臺,和陳子昂的幽州臺是否有什么關(guān)系?抑或,是指燕昭王的黃金臺?戰(zhàn)國時昭王曾在燕都筑臺,置金于臺上,禮聘天下豪杰。陳子昂曾在其遺址懷古:“南登碣石館,遙望黃金臺。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霸圖今已矣,驅(qū)馬復歸來?!笨梢娫诋敃r,黃金臺已淪為荒丘,雜草叢生。如今更是失傳了。

李白,還專門吟詠過這一為懷才不遇的奇士們津津樂道的建筑:“燕昭延郭隗,遂筑黃金臺。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奈何青云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yǎng)賢才。方知黃鵠舉,千里獨徘徊?!备晃绦藿鹞荩菫榱瞬貗傻?。昭王筑金臺,則是為了納賢——真壯舉也!(北京至今尚有金臺路之類的地名)。李白在《行路難》里:“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則心灰意冷話。

再說到“燕山雪花大如席”,真虧李白想得出來。但這也正是詩仙之風格(可以肯定非贗品或偽作):既然白發(fā)能有三千丈,雪花大如席也沒什么了不起。魯迅說得好:“燕山雪花大如席——是夸張,但燕山究竟有雪花,就含著一點誠實在里面,使我們立刻知道燕山原來有這么冷。如果說‘廣州雪花大如席’,那就變成笑話了?!狈菜字?,想也不敢這么想的,哪怕他終生居住在燕山腳下。

即使李白不曾親臨幽州,燕山對于他卻一點也不陌生。他比任何當?shù)厝烁N近這座山脈的魂魄。沾了大詩人的光,燕山就這樣出名了。我在北京,每逢大降大雪,總要想起李白的詩句。這紛飛的雪花,莫非都是李白散發(fā)的詩傳單?自唐朝以后,北京就沒出過什么好詩了。雖然遼、金、元、明、清皆定都北京,但云集在天子腳下的,多為“犬儒”派的宮廷詩人。

他們寫詩,是為了歌功頌德、獻媚取寵。詩人一旦成了帝王的寵物,就與陳子昂、李白等先驅(qū)背道而馳了。幽州臺啊幽州臺,是被摧毀的詩人們的長城,殘垣斷壁,煙熏火燎。詩人啊詩人,離寶貴的紫禁城近了,也就離狂野的幽州臺遠了。其實陳子昂登幽州臺時,絕對不是趾高氣揚的,而是顧影自憐,由天高地遠、天荒地老,聯(lián)想到自身的孤獨與失落。他本來是和天子同在一條船上的,也多次在武則天面前直言相諫,痛貶時弊,呼吁改革,可專橫自負的女皇哪能聽取一個知識分子的忠告呢?回敬以大棒!

陳子昂一度因“逆黨”株連而被關(guān)進大牢。譬如此次來幽州抗擊契丹部落騷擾,他在武則天委派的武攸宜元帥帳下當參謀,又犯了“頂撞領導”的老毛病。武帥不擅領兵,屢戰(zhàn)屢敗,陳子昂數(shù)次請求改變策略,不僅未被采納,反而被降級為軍曹,這簡直是在污辱詩人了。

陳子昂“受了處分”后,只好一個人去爬廢棄的幽州臺散心,不僅有《登幽州臺歌》脫口而出,接著又連續(xù)吟成《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二首》。在燕都的廢墟,他懷念遙遠的戰(zhàn)國時代,懷念禮遇樂毅、郭隗的燕昭王,懷念禮遇田光的燕太子丹,更加感到明主賢君之難覓。

《登幽州臺歌》,是陳子昂的“高山流水”,哀婉的獨奏。他沒有摔琴,卻肯定有擲筆的沖動。知音的稀缺,是詩人心中永久的痛。然而正是在絕望中,在寂寞的淚光中,他獲得了詩神(中國的詩神不能也叫繆斯吧?)的拯救,一首千古絕唱誕生了。詩人以銘心刻骨的痛苦換來的禮物。

北京的天,北京的地,北京的荒丘與樓臺,曾使陳子昂的心“死”了一次,碎了一次,然而他的代表作,卻獲得永久的生命力。有了陳子昂的前車之鑒,輪到了李白,則灑脫多了(也可以說是更加絕望),索性對政治不抱有任何幻想,“天子呼來不上船”。唐朝的詩人登高、望遠、懷古、獨酌,兼或發(fā)點政治牢騷。那么當代的詩人,是怎么活的?乘電梯,搭地鐵,打的,趕飯局,泡酒吧……

說起酒吧,我還真想起來了。在矗立著皇亭的薊丘遺址一側(cè),詩友簡寧曾開“黃亭子酒吧”(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都報道過),因定期舉行民間的詩歌朗誦會,而被稱為“詩吧”。

有一段時間,我經(jīng)常去那兒,見南來北往的朋友,以詩佐酒。掌柜是詩人,顧客也以作家、畫家、搖滾青年、電影人(此處鄰近北京電影學院)為主流。當然,進出的藝術(shù)家大多“后現(xiàn)代”的裝束與氣質(zhì)。必須聲明:“黃亭子酒吧”不是“咸亨酒店”,不賣孔乙己的茴香豆……

某次酒后,我去屋后頭的小土丘上閑逛,繞黃色瓦頂?shù)耐ぷ右蝗Γ屑氉x了碑文,才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薊丘。薊門今安在?只剩一堆黃土了。意識流里,又閃現(xiàn)過陳子昂,閃現(xiàn)過幽州臺。不禁贊嘆:“詩吧”選的真是好地方。這時恰遇幾位喝多了的顧客溜到山坡的背陰處“走腎”。我上前,禮貌地請他們換個地方。他們不解地搖頭,但還是順從地去馬路對面的公共廁所了。

我沒好意思向他們詳加解釋。我是怕這幾位酒徒的“豪舉”,破壞了薊丘的風水。我想,假如他們得知此乃陳子昂的幽州臺,就能理想我的一片苦心。事后我也懷疑:幽州臺,真的是在這里?我腳下真的曾是陳子昂站立過的位置?有可能是后人的演繹或附會吧?但不管怎么說,即使是一廂情愿地信以為真,那一瞬間,我確實感到陳子昂離我更近了一些,《唐詩三百首》,離我更近了一些。

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寫在秦磚漢瓦的廢墟上。在唐詩之后,是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然而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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