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后被逼迫墮胎的皇后邢秉懿 宋高宗憲節(jié)皇后

中國歷次戰(zhàn)亂都會帶來無數(shù)人間悲劇，國破家亡之際，戰(zhàn)爭就不再只是男人們的事，而女人們往往要比男人承受更多的苦難，因為她們往往成為戰(zhàn)爭的戰(zhàn)利品和敵人的玩物。北宋末年的“靖康之亂”，使北宋皇族女性受盡折磨和苦難，尤其是宋高宗趙構的皇后邢秉懿更加不幸，她被逼迫“以墮馬損胎”，國破家亡、別夫失子，所有苦楚都自己扛。

1126年 (北宋靖康元年)十月，金軍攻陷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宋欽宗趙桓派弟弟康王趙構前往金營議和。趙構行至磁州時(今河北磁州)，被宗澤將軍勸止：“你的叔叔肅王到了金營后，就一去不復返，如今金國的撻虜花言巧語哄騙大王前去，決沒安什么好心。況且，金朝的大軍已迫近京城，大王再去又有何益！臣強烈要求大王你不要去。”果然，就在趙構作為“和談大使”前往金國的途中，金軍仍然繼續(xù)進軍。十一月，金軍輕而易舉攻占了北宋首都--汴京。宋欽宗親赴金軍大營跪獻降表，汴京(今河南開封)城內(nèi)皇家珍藏、公私儲蓄被金軍擄掠一空。金軍就敲著得勝鼓，押解著俘虜和戰(zhàn)利品北歸。

當押解的隊伍渡過黃河后，宋徽宗遣武義大夫曹勛尋機南歸，要求他與僥幸避開了這場劫難的趙構取得聯(lián)絡。宋徽宗交付曹勛一件背心，里面密寫：“要想盡一切辦法，快快來救你的父母?！彼€哭著囑托曹勛，并轉告趙構：“千萬不要忘記我這次被俘后，往北走的路上所受的苦?！辈巡翜I的白紗手絹交給曹勛說：“你見到康王后，表達我的思念，我的痛苦。今生今世父子恐怕是相見無期，只有早日梨請清中原，收復河山，才能救他的父母。”

趙構的發(fā)妻邢秉懿摘下一只平時經(jīng)常戴的金耳環(huán)托付給曹勛說：“到時傳語大王，愿早如此環(huán)，才會得以相見。如果見到我的父親，告訴他我還好?！?環(huán)者，“早還”也。周圍人聽后都忍不住傷心掉淚。

1127年 (靖康二年) 三月，金軍將徽、欽二帝，連同后妃、宗室、官員、教坊、工匠等一萬四千多人分批押往金國都城會寧。這其中，婦女占了很大的比例，比較著名的有宋徽宗皇后鄭氏、宋欽宗皇后朱氏、宋高宗生母韋氏、宋高宗發(fā)妻邢氏，以及后來因為假冒之案而出名的柔福帝姬。

北宋皇族北上途中，金軍對他們肆意凌辱，一半的人被折磨致死或者自殺，尸體枕籍于途。而這一大群俘虜北上時，正是農(nóng)歷四月，北方還很寒冷，宋徽宗、宋欽宗二帝和宋徽宗皇后鄭氏、宋欽宗皇后朱氏、宋高宗趙構的夫人邢秉懿衣服都很單薄，晚上經(jīng)常凍得睡不著覺，只得找些柴火、茅草燃燒取暖。女子成為俘虜，其中所受的屈辱是不言而喻的。朱皇后當時二十六歲，艷麗多姿，經(jīng)常受到金兵的調(diào)戲。在北上的路上，朱皇后還被強迫給金軍唱歌助興，數(shù)次面臨被侮辱的危險。而這些曾經(jīng)顯赫一時的貴族女人，絕大多數(shù)沒有自殺的勇氣，為了茍且偷生，寧可逆來順受，忍受各種各樣的侮辱。

到了會寧后，《靖康稗史》中有令人心悸的記述：“富家貴族子弟都作為奴隸使用，干燒水煮飯、喂馬之類的粗活。而這些，他們平日都沒有人干過，很不熟悉。金兵無日不攖鞭撻。不到五年，十不存一。”女性除了家國淪亡的痛苦，還要承受比男性更為深重的屈辱和災難?！皨D女分給金國的王公貴族，如果不顧名節(jié)，還有生存的希望;倘若分給下級軍官，十個人中，有九個人淪落為妓女，名節(jié)也喪失了，人也大部分被折磨死了。一個王公貴族的鄰居，是個鐵匠，用八兩銀子買了一批妓女，實際上都是北宋親王的孫女、相國侄子的媳婦、進士的夫人。這些人，才從樂戶中出來，就登上了鬼錄，其余的大都相似。”

宋高宗趙構的夫人邢秉懿在北行時，就已經(jīng)懷孕了，被逼迫“以墮馬損胎”，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金兵強迫她，從馬上摔下來，把自己的胎兒打掉。手段這之殘毒，令人發(fā)指。當押解到湯陰縣時，因萬夫長完顏宗賢逼辱調(diào)戲，邢秉懿幾欲自盡。顛沛轉徙的艱難，生死之間的掙扎，千言萬語都難訴盡的苦楚都被她省卻了，只是轉告丈夫希望“早還”，轉告父親自己“無恙”。邢秉懿流于史書的話僅此一句，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由此可以看出她是溫厚重情的女子。

趙構在南京應天府(今商丘)稱帝后，遙尊母親韋氏為宣和皇后，遙冊妻子邢秉懿為皇后。但這樣的“殊榮”對后來在金國“浣衣院”實為軍妓營里遭受折磨的生母和發(fā)妻來說實在是天大的諷刺。

曹勛逃歸后，在南京把信令交給趙構，趙構哭著把徽宗的密書傳給眾臣看，古代中國長期形成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和“ 家天下”的觀念，做為唯一沒被金軍擄走的皇子，挽國家之將傾的大任必然落在趙構肩上?？上?，趙構缺乏“恢復中原，還我河山”的氣概。他一路南逃，逃到杭州方敢停下，宣稱只是臨時安頓，故將首都命名為“臨安”。對著父兄留下的遍地烽火，內(nèi)外夾攻的破爛江山，趙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他著力于穩(wěn)定局面，整頓內(nèi)治，暢通政令，恢復民生。“臨安”十年后，這半壁河山奇跡般繁榮起來。而金國由于連年用兵，內(nèi)訌不斷，政局動蕩，已無力大規(guī)模南侵。在這種局面下，趙構卻開始阻止主戰(zhàn)派聚兵北伐的建議，醉心于琴棋書畫。不久，他宣布正式建都杭州，開始不斷派遣使者與金國議和。趙構低聲下氣地敬獻誓表，向金國稱臣：“承蒙你們看得起，我將愿意作為你們的附屬國，世世代代，子子孫孫，永遠奉守臣節(jié)。如果，我背叛這個誓言，上天的神明也不會放過我，讓我摔死，趙氏家族也會滅亡，分割我的國家。臣下今日既進誓表，還望上國早點降下誓詔，使我國有所憑證?！?/p>

1141年(紹興十一年)年底，宋金終于鑒定了和約。和約規(guī)定宋向金稱臣;每年向金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東到淮水，西到大散關為國界，十多年來韓世忠、岳飛、吳玠等主戰(zhàn)派將領浴血收復的的失地都割讓金朝。割地稱臣換來金熙宗“開恩”，在次年放還趙構的生母韋太后，以及宋徽宗、鄭皇后、邢秉懿的靈柩歸宋。

邢秉懿當了十二年的“皇后”，沒有過一天皇后的日子，于1139年(紹興九年)死于五國城，時年34歲。在邢秉懿的靈柩前，趙構長慟不已，自在南京遙冊她為皇后，他就沒有再立皇后，終于等到她回來，卻已是一具枯骨，他追謚邢秉懿為懿節(jié)皇后，并隆重安葬。死者無覺，哀榮不過是風吹即散的灰燼。自收到她的那只耳環(huán)，十五年過去了，他讓她藏著另一只耳環(huán)，懷著“早還”的空夢，血淚空流，望斷了歸路。或許悲歌可以當泣，或許遠望可以當歸…

很長時間里，趙構心情抑郁，甚至不能上朝，吳貴妃為了寬慰他，特意為自己兩個才華橫溢的侄兒吳珣、吳琚娶了邢秉懿娘家的兩位姑娘，讓趙構深為感動。1143年(紹興十三年)趙構感念吳貴妃多年來與他同甘共苦、生死相隨，立她為后，至此，十六年來中宮虛設的南宋宮廷有了第一位皇后。

時人張擴《挽懿節(jié)皇后詞》：

內(nèi)治推炎宋，名參列后賢。若為憂國步，遽報損天年。未暢關雎化，空騰煒管傳。六宮遵舊訓，女則有遺篇。

仿佛邢秉懿是在宮廷里安穩(wěn)過日子的賢后。遭受家國巨變，隨中原衣冠南渡的張擴非常了解邢秉懿的遭遇，也正是因為感同身受才不忍寫出。后世人回望痛史，對辜負邢秉懿的趙構已經(jīng)沒有寬容，明人陳鑒寫道：

日短中原雁影分，空將環(huán)子寄曹勛。

黃龍塞上悲笳月，只隔國安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