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軍為何輕易攻占廣東 鄭成功輕率挑起內(nèi)訌

1649年(順治六年、永歷三年)前后，鄭鴻逵、鄭成功軍同廣東郝尚久部爭奪潮州之戰(zhàn)，是南明史上的一次內(nèi)訌。郝尚久是李成棟的部將，入廣后奉命鎮(zhèn)守潮州。1648年李成棟反清歸明，郝尚久也隨之反正，永歷朝廷封為新泰伯。按理說，潮州緊接鄭氏家族占領(lǐng)的銅山、廈門一帶，本應(yīng)共赴國難，聯(lián)軍恢復(fù)福建?？墒牵厦鞯呐上得苁惯@一前景歸于幻滅。江日升記載，李成棟反正后曾經(jīng)上疏建議“速當發(fā)詔通成功，連兵恢復(fù)”，永歷帝也曾為此頒發(fā)詔書。鄭成功叔侄卻垂涎于廣東潮州一帶產(chǎn)糧區(qū)，早在1648年(順治五年、永歷二年)四月，鄭鴻逵就率領(lǐng)舟師三千余名來到潮州府屬的揭陽縣征糧收餉。這正是李成棟反清復(fù)明的時候，雙方的摩擦日益加深。鄭成功曾經(jīng)派楊乾生為使者致信潮州總兵郝尚久，遭到斷然拒絕。鄭成功信中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未見明確記載，估計是以“連兵”為由要求入駐該府。鄭氏集團覬覦潮、惠由來已久，定國公鄭鴻逵和鄭成功急于解決糧餉來源問題，原先隨李成棟入廣的鄭芝龍部將施福(又名施天福)等人又因長期受到李成棟等“北人”的歧視，一直耿耿于懷，紛紛慫恿鄭成功奪取潮州，以泄私憤。楊英的一段記載透露了其中委曲：

時武毅伯施天福同黃海如來見，藩(指鄭成功)令天福典兵柄;辭以老，從之。謂海如曰：“我舉義以來，屢得屢失，乃天未厭亂。今大師至此，欲擇一處，以頭(？)練兵措餉之地，必何而可？”海如曰：“潮屬魚米之地，素稱饒沃，近為各處土豪山義所據(jù)，賦稅多不入官，藩主策而收服之，藉其兵□而食其餉，訓(xùn)練恢復(fù)，可預(yù)期也?！狈唬骸拔乙嗨贾?，但潮邑屬明，未忍為也?！睍r參軍藩□□言曰：“宜先事入告，然后號召其出師從王，順者撫之，逆者討之?！?/p>

這段記敘反映了鄭成功出兵廣東時的矛盾心理，既“思”奪取這塊“素稱饒沃”之地，又因該處已“屬明”不“忍”下手。那位參軍建議“先事入告”(即報告永歷皇帝)，然后“名正言順”地取之。這在實際上根本行不通，無非是為打內(nèi)戰(zhàn)找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永歷皇帝當時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附于反正過來的李成棟等“東勛”，不論鄭成功以什么理由上疏朝廷要求把成棟部將控制下的潮州轉(zhuǎn)交給自己，永歷朝廷決不會同意。盡管如此，鄭鴻逵和鄭成功在1649年到1650年多次出兵廣東，除擊敗盤踞潮州沿海達濠埔等處的許龍、張禮等“不清不明”的地方武裝外，主要目的是同郝尚久爭奪潮州府。1649年(順治六年、永歷三年)八月，鄭鴻逵舟師與郝尚久軍交戰(zhàn)于揭陽，互有勝負?！笆率呷眨嵆晒τH率林勝、楊才、黃山、施信、楊勇、洪進、阮引、康明、甘輝、黃凱、史朝綱、潘加鐘、林期昌、林翰、顏尚通、肖武、戴彰、翁文賢等共二十四鎮(zhèn)至揭，每鎮(zhèn)五百人，大舉入潮”，與鄭鴻逵會師。鄭成功明知郝尚久鎮(zhèn)守下的潮州府已屬南明永歷朝廷，“彼尚藉明號，豈可自矛盾”，卻故意制造事端，擅自派遣軍隊到處搜刮糧餉，遇有“不服輸將”者就“聲罪致討”，攻城破寨，俘掠百姓。郝尚久見鄭軍在自己的管轄區(qū)內(nèi)如此胡作非為，憤而出兵阻攔。鄭成功就乘機宣布“郝虜助逆，加兵擒而滅之，師出有名矣”，肆無忌憚地大打內(nèi)戰(zhàn)，先后占領(lǐng)了潮州府屬的海陽、揭陽、潮陽、惠來、普寧等縣，并在1650年(順治七年，永歷四年)六月間包圍了潮州府城。

永歷朝廷對鄭成功的挑起內(nèi)釁顯然是不贊成的，但又無可奈何。魯可藻在記載永歷四年(1650)八月朝廷給“東勛”(李成棟部將)杜永和、張月、李元胤、張道瀛、郝尚久、李建捷、羅承耀、馬寶晉封侯爵一事時，對郝尚久評論道：“尚久則未嘗有事，雖朱成功圍困潮城，乃穴中之斗，難以言功?！本旁?，朝廷派中書舍人陸漾波以監(jiān)軍給事中名義“捧敕回潮州，諭解朱成功、郝尚久之爭”。

就在鄭軍爭奪潮州府的時候，清尚可喜、耿繼茂軍由江西南下，于1650年二月進抵廣州城下。三月，鎮(zhèn)守惠州府的明奉化伯黃應(yīng)杰、惠潮道李士璉剃發(fā)降清。尚可喜等派尚奇功、白萬舉二將往惠州“協(xié)守”。郝尚久鎮(zhèn)守的潮州西面已歸附清朝，與永歷朝廷隔絕;東面又遭到“遙奉永歷”的鄭成功軍的進攻，他一怒之下同潮惠巡道沈時決定叛明降清。六月二十五日派戎旗游擊劉清正等赴福建漳州請清兵來援，同時向清平、靖二藩遞上降表請援。尚可喜和耿繼茂當時正頓軍于廣州堅城之下，無兵可派，轉(zhuǎn)檄福建漳州總兵王邦俊出兵援潮。王邦俊當即率師入潮，會同郝尚久擊敗鄭成功，迫使鄭軍退回福建銅山。

就事實而言，鄭成功、鄭鴻逵進攻潮州是極不策略的，它加速了清軍侵占廣東全省的過程。鄭氏集團鼠目寸光，只知從自身利益出發(fā)，想奪取已屬于南明永歷朝廷的潮州府，借以解決糧餉問題。結(jié)果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迫使郝尚久把這塊富饒之地獻給了清方。鄭成功以銅山、南澳一帶為基地，背靠永歷朝廷管轄區(qū)，如果以大局為重，西連兩廣，北連舟山，南明各派抗清武裝氣脈相通，可以有一個全盤的復(fù)興計劃。至于糧餉困難，鄭成功本可上疏請求永歷朝廷撥給或經(jīng)正當途徑到潮、惠等地采購。鄭氏志不在此，一心想在南明政權(quán)內(nèi)部擴張自己的領(lǐng)地，終于導(dǎo)致大局逆轉(zhuǎn)。某些史著把鄭成功1649—1650年潮州之役歸入抗清范疇，顯然不正確。